三月三过后,十万大山的阳光更温暖了些,照在身上力气也像要发芽一样,刘永福在黄榄树下指点儿子们的武功。刘永福一声大喝,双手双举起一个逾两百斤的石锁,转了几圈,轻松地放下来。
刘永福示意让三个儿子试一下,大儿子和二儿子试了试,没成功。刘成良运气,双手举起其中一个石锁,举过肩,刘永福赞许地点点头。突然刘成良伏在地上,对父亲说:“阿爸,有一匹马跑得很快,正朝我们家过来。”
刘永福伏地听后,问:“那你看还有多久到。”
刘成良不假思索地说:“一盏茶。”
刘永福不置可否,摸出怀中的西洋表——这还是罗池之战缴获安邺的战利品,看着上面的时刻,说:“十分钟。”然后把表递给刘成良。
十分钟后,一骑快马踏着春天的草香来到跟前,刘成良一看刘永福的西洋表,果真是十分钟,一点不差。
来人纵身下马,对刘永福行礼说:“刘将军,法国人李维业违反和约,带兵攻打河内,河内总督黄耀大人艰难守城,朝中无人可托,黄佐炎大人向朝廷建议请您回去支援河内,这是朝廷的密函和佐炎大人的信件,请将军回越,商议对待方法。”
刘永福看完密函,无非是些官场上的套话,黄佐炎的信写得就明白多了,信上说法人蓄谋已久,乘刘永福不在越南,编造谎言,说刘永福阻挠法国商船自由航行河内,北圻天主教徒惨遭杀害等等,并以此为借口登陆河内。而河内总督黄耀因为没有得到朝廷的指令,不敢擅自出战,贻误了战机,法国军舰已进入了内河。黄耀只能加固城防,虽然守城兵力比法国多,但是李维业调配了十万发子弹和几百公斤炸药,还源源不断地从其他地方调兵过来,黄耀实难抵挡。而黄佐炎守在北圻,也不能相助,法人的目标就是北圻,只要他一离开北圻,李维业再调兵攻打北圻,那北越的门户也将失落法人之手。为今之计,只有请刘永福赶回越南,驱逐法军。
刘永福收起信,对来使说:“请转告佐炎大人,永福马上启程。”
听说刘永福要提前回越南,乡亲们都自发到村口相送。刘永福走了很远,回过头来还看到隐约的人群,眼眶有些发胀,少小离家,二十四年才重回家乡,这次再离开,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
刘成良打马追上他,说:“阿爸,成良陪你一起走。”
刘永福爱怜地看着他:“成良,你还小,过几年再上战场吧,你跟阿妈走。”
刘成良倔强地说:“我已经不小了,再说阿妈不需要我的保护。我要去打番鬼,为我阿爹报仇。”
刘永福注视着这个令他骄傲的儿子,终于点了头。刚想离开,后面传来急切的叫唤:“永福,等我。”
王者佐背着包袱,骑着一匹大青马追了上了,一边抹汗一边说:“你走得可真急。如果不嫌弃老哥,就带老哥一起去越南打番鬼吧?”
刘永福有点不确信地说:“王大哥,你要跟我去越南?”
王者佐拉紧包袱,说:“老哥这点粗浅的功夫上阵杀个番人应该还不成问题。趁早赶路吧,天黑之前还能出关。”缰绳一策,大青马撒腿就跑。
刘永福的追日不待主人驱使,便也跑开了,刘成良的小红马紧随其后。
回到保胜,黑旗军已经准备好了,刘永福带领黑旗军赶赴山西,与黄佐炎相商。一路上,难民不断,河内的坏消息不断传来。最先遇到的难民说,李维业向黄耀下了最后通牒,令黄耀交城,黄耀令全城军民抗击。再遇到难民,消息更坏了些,说法军水陆两路攻城,炮轰河内城,黄耀率军民反击。不料叛徒出卖,点燃城里的火药库,法军乘机炮轰西门,用火药炸北门,城破,黄耀自缢身亡。
逃往北圻的难民越来越多,刘永福心急如焚,让黄守忠带领大部队火速前进,自己则率两百亲兵快马加鞭赶到山西,黄佐炎也已知道黄耀以身殉国的消息,不禁唏嘘:“我朝又损失了一根栋梁,以陈廷肃之流为首的主和派把持内政,国家越来越没有跟法人谈判的筹码了。”
刘永福也叹息:“阮知方父子殉国,黄大人也殉国,北越的形势火烧眉毛了。”
黄佐炎走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说:“李维业占领了河内,下一步的目标就是鸿基,进而占南定,最后肯定是北圻。而现在有两支勤王的力量赶往河内援救,一路是我的副将阮光碧,另一路是南定等地的义军。但这两股力量都不足以跟有着先进装备的法军抗横。”
刘永福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说:“我将带领黑旗军前往,攻打西门。十年前的纸桥一战,法国人大败。这次,还在这纸桥,我要让李维业负出代价,让法国人有来无回。”
黄佐炎紧紧抱了一下刘永福:“大哥,拜托了。将军,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