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太白金星和参娃跟随两老汉,走进一所院落,两老汉将道翁师徒让进屋里。众人落座,两老汉长叹一声,这才开口,长长的一席话语,破解了太白金星心中的疑惑———
大贤人吴欲来花果山庄几年工夫,这里民风大变:一扫懒散旧习,面貌焕然一新———
人人勤勉:闻鸡起舞,日出而作,黄昏习武,夜间读书。
家家富足:前院禽满,后园果鲜;粮囤冒尖,钱囊鼓圆。
山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样的太平年景延续了几代人,转眼百年过去,大贤庄已有几千户人家。
自大贤人吴欲在孔雀峰下建书馆、聘岳谦学究讲学始,大贤庄的晚辈后生皆入学馆读书。后来,饱读诗书、才华出众的岳小姐又招收女子进学堂,使庄里的女娃都能入学读书。十几年后,大贤庄就出了几十名才子、才女,有几名才华出众,名扬华夏。岳谦父女的得意弟子传人,百年间教出贤才无数。大贤庄有数十人考中进士,多人在殿试中题名榜眼、探花。他们有的进了翰林院,当了大学士,有的做了地方官,当了州县之主。一个个成了国家的栋梁之才。
离大贤庄最近的云县城,历经几十年变迁,已改称云州府。云州府头几任州官皆是大贤庄人。他们都是孔雀峰学馆里出类拔萃的学子,进京赶考得中,殿试一甲二、三名,做了多年县官,政绩卓著,才被朝廷授任州官的。这几任云州刺史,皆清廉勤政、励精图治、为民造福,一任胜过一任。云州在他们传承治理下,百业兴旺,万家安宁。天遂人愿,云州府几十年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衣食丰足,人民安居乐业。
时人传颂:大贤庄里出清官。于是州府内外远近人众,对大贤庄格外垂青。大儒名流、文人骚客纷至沓来———登孔雀峰凭吊先辈圣贤,游卧龙岭观光佛门圣地。游人怀古树碑,立传造台:为先贤书千秋流传妙文,给清官题万代咏赞华章。
大贤山庄变得更加美丽迷人:花草果树间频添亭阁,皆是画栋雕梁;孔雀峰下河畔骤增楼堂,尽是明窗彩户;卧龙岭上寺院内新建庙宇数座,愈加雄伟壮观。
每到大比之年,州府通往山庄的大道上,不时有快马飞驰而来,传送中榜喜报。锣鼓声,鞭炮声,喊叫声,欢笑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接连不断。
有诗赞曰:
孔雀峰下尘飞扬,
快骥往来穿梭忙。
大比之年开金榜:
喜报频传大贤庄!
四面八方之人,皆把大贤庄看成是出贤才良臣的圣地;也把几代贤才良臣治理好的云州,看做是生金银财宝的福地。
可惜的是,这样繁华安定的年景,没能长久。
几年前,一生清廉、日夜为民操劳的老州官突然尽瘁归天。云州百姓闻讯,无不悲痛,哭泣之声感天动地。
时隔不久,从京城传来消息:吏部举荐的新州官即将来云州赴任。新州官人未到,臭名先闻,早有在京城做官的云州人传回话来:这州官赴任之日,便是云州福地祸灾降临之时。百姓听到传言,怨气陡生。
有诗为证:
廉吏辞世哭声喧,
阴霾遮住云州天。
祸临福地民生怨:
新来州主是贪官!
单说这新州主:姓贾名达贵,出生在京城富豪之家。其父一生都想当官,无奈年少时虚度了光阴,学业不成,难以遂愿。他便把当官的梦想寄托到了儿子身上。儿子一出生,贾员外便为其起名达贵,意即儿子将来成为达官显贵之人。哪知,子如其父。贾达贵从小厌烦读书、写字,喜好斗鸡走狗。家里接连请了十几位私塾先生,皆因忍受不了他的胡行乱闹,一一告辞而去。贾员外对这个娇生惯养的独生儿子舍不得严厉管教,无可奈何,只好随其自便。这下,无人约束,贾达贵就更放心大胆地为所欲为了。他结交了一群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天天混在一处,东走西逛,寻欢作乐,胡作非为。他家,差不多天天有遭他欺辱殴伤的人找上门来。仗着家里有的是钱财,管家出面说些好话,赔些银两,便把人打发走了。不管他惹出多大乱子,只要家里拿出金钱,便会平息。贾达贵见金钱这样好使,更加有恃无恐,到处寻衅闹事,搅得四邻八舍不得安宁。众人送他外号“花花太岁”。
这日,花花太岁与他的一群狐朋狗友,手持棍棒到城郊闲逛,老远望见前面聚着一大群人,便跑过去凑热闹。到近前一看,众人是在围观斗鸡。几个人挤了进去,瞧见两个身着锦绣襦裤、头戴雕翠金华冠的少年大声吆喊着,为场上的雄鸡鼓劲儿。
场上的两只雄鸡,一红一黑,摇晃着充满血性的鸡冠,圆瞪着放射凶光的两眼,高昂长颈,竖毛振翅,冲向对方。
双雄各逞勇猛,拼杀一处。
两只雄鸡势均力敌,斗得难分难解。
围观众人齐声呼喊,喝彩……
贾达贵看得眼热,便打起了坏主意。他暗中与几个哥们儿嘀咕了两句,随后齐举棒棒,向两只斗鸡狠狠打去。
一对只顾拼争、骁勇善战的雄鸡,顿时死于乱棒之下。围观众人,不欢而散。
锦衣少年勃然大怒,高声喊道:“众家丁,快把这几个狂徒拿下!”
随即,十几名如狼似虎的佩剑武士,冲向贾达贵几人,挥拳舞脚,将他们打翻在地,捆绑起来,押送府衙。
州官当即升堂,一声断喝,当堂各打四十大棍,关进大牢。
贾达贵被打得皮开肉绽,躺在牢房疼痛难忍。此次,这个从未受过皮肉之苦的富豪子弟,第一次尝到了官府棍棒的厉害。他喊冤叫屈,无人理睬;他大声号叫,招来狱卒一顿训斥。起初,他还以为会像往常一样:有钱的父亲知道后,马上来狱中,使些金钱,就能把他从牢里接回家。没想到,今天盼明天,明天盼后天,一连十几天过去了,也没见家里来人。他这才慌了神,暗自思忖:瞧那两个斗鸡的锦衣少年,那天带了多少个佩剑武士!他家在京城准是有钱有势,胜过我家……
贾达贵正想着,忽听牢门响,抬头一看,牢门打开了。管牢的狱卒领着贾府的老管家急步走了进来,那狱卒小声对老管家说了几句,随即转身出去,关好牢门。
老管家走近贾达贵面前,倒身便拜,口称:“少爷受苦了!”
贾达贵生气地责问道:“家里人为何不早来接我出去,让我在这不是人住的地方遭罪?”
老管家道:“少爷息怒,非是家里人不来接你,实在出于无奈。老奴陪着老爷和老夫人早就过来几趟,狱吏说府衙早有吩咐,不许家人探监。老爷在州府上下,使了好多银两,也无济于事。老爷和老夫人又气又急,大病不起。老奴好不容易私下用银两买通狱卒,才得偷偷进来一见。”
贾达贵惊讶地问道:“金钱都不好使了?谁家有这么大的势力?”
老管家道:“少爷,你知道你这次得罪的那两个斗鸡少年,是谁家的子弟吗?他俩一个是太尉的侄子,一个是京城州官的公子。这两家在京城权大势大,高官厚禄,家里堆金积银,珠宝无数;兵将武士前呼后拥,耀武扬威。谁家能比,何人敢惹?招惹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蝇撞蛛网。”
贾达贵听了,这才明白:怪不得父亲一心想让自己读书做官,原来这权势远胜金钱!
老管家见他低头不语,劝慰道:“少爷先耐住性子,暂且在这里挨几日。老爷在官场的一个至交,于宰相有救命之恩。昨日,老爷抱病携厚礼到他府上,托他求相爷跟太尉说个情,快把少爷放出来。他答应这两日便去相府。三两日就会有消息!”
贾达贵点头。老管家说完,便匆匆离开了。过了几天,官府果然将贾达贵从牢中放了出来。
贾达贵从牢中出来,如放飞的笼鸟,匆匆跑回家中。一见父母面色憔悴,闷闷不乐。一问管家才知道,父亲为救他出狱,花掉了大半家私。光那两只斗鸡人家便索赔20万两白银!
贾达贵心中不服,愤愤问道:“两只公鸡为何要赔这么多银子?”
贾员外冷笑道:“这还是看宰相的面子呢!太尉、州官说了:这两只斗鸡,每只都价值连城;斗遍京城之鸡,从未输过!是准备献给当今万岁庆寿的贺礼,多少金银也买不来的!人家官大嘴大,莫说要你赔20万两白银,便是再加一倍,倾家荡产,也得马上乖乖给人家送去!说到底,这怨不得人家,都是你自己不干好事惹的祸!”
贾达贵强词夺理道:“儿是有过,但也怨老子没权没势!若父亲是朝中宰相,看他太尉、州官能奈我何!”
贾员外一听气得浑身颤抖,站起身来,嘴唇哆嗦着,用手指着他骂道:“你这个不孝的逆子!”
贾夫人忙上前搀扶,斥责儿子:“看把你爹气的!还不跪下认错!”
贾达贵这才跪倒在地,发誓道:“父亲不必生气!儿这回知道了:“有金钱不如有权势!从今后,我要发愤读书考取功名,不做达官显贵,誓不为人!”
贾达贵从此果真闭门不出,埋头读起书来。
贾员外大喜,请了京城最有名的私塾先生,留住家中,随时传道,授业解惑。
这样,贾达贵日夜用功,苦读十几载,几次进考场,屡考不中。只好另辟蹊径———重金贿赂考官,终于在“礼闱”中,榜上有名,考中贡士。之后,廷试落榜。此时,贾达贵已过而立之年。他当官心切,便央其父使银子在官场托人。花了无数银两,好不容易在吏部衙门,当了一名小吏。在亲朋看来,用了好多金钱,才谋了这么个卑微的小吏,实在不上算。贾达贵却不这么看。他庆幸自己踏上了仕途。小吏虽小,可是个进身的台阶。有了这个台阶,便可步步登高,何愁攀不上高位?当上高官,享受厚禄,权大势大,何愁没有金钱!
他进了吏部衙门,专看上司脸色行事,俯首帖耳,阿谀奉承,极尽钻营之能事,千方百计巴结权贵。他得知吏部尚书的公子尚未娶亲,便想让一奶同胞的妹妹嫁给他。回家与父母商量,怎奈父亲得知尚书之子是个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不肯将心爱的女儿嫁他。贾达贵只好作罢,另想办法。
恰在这时,多年不见的舅母领着女儿到来。至亲相见,非同一般,未曾开言,眼泪先涌了出来。亲人互倾衷肠,悲喜交加。姑母拉着侄女的手问她可曾许人,小姐摇摇头,禁不住泪如雨下。娘俩悲悲切切,你一言我一语,向贾员外夫妇诉说了家中遭遇的不幸———
原来,贾达贵的舅父一年前病故,留下孤女寡母,举目无亲,无依无靠。邻里有两个品行不端的浪子,早就垂青小姐的美貌,这时便常在大门前转来转去,小姐怕被这两个无赖纠缠,遭受凌辱,吓得不敢出门。母女俩天天胆战心惊,被逼无奈,只好变卖家产,千里迢迢,来京城投亲。
贾达贵一见表妹,就被她那仙姿美色迷住了。
他心中暗想:怪不得那两个浪子对表妹垂青,如此美人谁见了不动心!男儿若娶这样一个美人为妻,也不枉活一世!可惜自己已有妻妾,不然,送上门的美女,亲上加亲,该有多好!他无奈地咽下了满口的涎水,不敢再看表妹。
猛然,他灵机一动:何不把表妹许配给吏部尚书的公子。那好色的公子一见表妹,定会为其美色倾倒!这桩亲事若成,与吏部尚书攀上了亲戚,我是表兄,又是红媒,尚书自然对我刮目相待,升官发财之日便不远了!这样想着,他情不自禁地暗自笑了起来。稍停,待他盘算如何将此事说与父母和舅母时,又觉得羞于出口:明知那男儿乃是个品行不正的花花公子,还主张将表妹嫁他,这不是缺德吗!即便说出口,父母也不会赞同,还会责怪自己。那该怎么办才好?他一时想不出好办法,便踱步出门,走进后花园。千百朵绽放的牡丹花,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眼睛一眨,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事不宜迟,贾达贵急忙迈出家门,直奔尚书府。一到府门前,见尚书的宝贝儿子被几个家丁簇拥着,正大摇大摆向外走。
他笑脸迎上前去,向公子躬身施礼。那公子常去吏部闲逛,认得贾达贵,待理不理地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你可是找我?”
贾达贵笑道:“正是!”
公子又问:“找我何事?”
贾达贵道:“我家后花园里牡丹盛开,有一朵美艳无比,煞是好看。特请公子明日光临观赏,万望公子赏光!”
那公子一听,咧嘴乐道:“贵府有这么好看的牡丹花,我当然要去观赏。只是不知贵府在何处?”
贾达贵连忙道:“明日上午,我到府上来接公子。”
公子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