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流年梦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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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见,再见(2)

3.CC

几日来大家都要各自忙着工作生存,唯有CC常常来家里陪我呆着。他晚上时常在酒吧里驻唱赚点生活费,其余时间尽是空闲。我问过醉酒那晚分别之后有没有什么后续故事,他轻描淡写的说一路上墨菲没有醒来,送她回去后自己也回去了。语气有些伤感,我知道他的心思,便也没有再说下去。

CC是我除了简汐之外认识最久的人。简汐是小时候的邻居,初中时我搬家,但因我们在同所学校,感情一直甚好。CC是小学的同桌,他是那种看起来很斯文的男孩,可是骨子里却很仗义。我们的友谊结缘于他为我从高年级的男孩子手中抢回蝴蝶发夹那时候开始。那时候,他带着被揍肿了的脸却一副大男人架势地说:“伊夏朵,以后由我来保护你。”看他狼狈的模样,我破涕而笑,友谊的种子就此种下。有时我在想,或许,我们之间那场短暂荒唐的热恋便是因为这种稚气未脱的情感。初恋往往单纯至极,一丝柔弱便令人升起怜悯之心,一点英雄气概便轻易征服幼小的心灵。当然,这种情感总是不堪一击的。几个回合后彼此便都恍然大悟,然后退回自己原来该有的位置。可是,他并不觉得这是导致我们分手的理由。

CC是最能交心的人。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他将我看得太透,他一直把我们的分手归咎在这一点上。他说过,恋人应该是彼此都有神秘感的,可是我在他眼里透明得如冰块一般,他失去了探究我心底的兴趣,这是他总结的分手的理由。虽然我们各执己见,但是和平分手是我们一致拍手称好的结局。

所幸的是,分手后我们的感情有增无减。

晴好的天气,CC依旧带着那把陈旧了的原木色吉他出现在我的房门口。妈妈待他是极好的,好的程度就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要嫉妒吃醋。只要他来,什么瓜果点心应有尽有的摆在房间的书桌上,妈妈还会和他聊些有的没有,几乎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

妈妈出去后他便和我说:“来你家的感觉真好啊。”

“像太爷一样供着的感觉当然好啦。”我白了他一眼,转了语气又说,“不过,谢谢你有空的时候能来替我陪陪她。”妈妈已经和我说了,即便我不在,CC也是常来家里做客。说是来蹭吃蹭喝,但是我知道他是代替我做原本该我来做的事情。心里很感激。

“反正我白天闲着也是闲着。”他不以为意地回答。说话间已经拨动起琴弦,弹起了《红豆》。准备西落的阳光透过窗外那颗已经长过屋顶的大榕树的枝叶缝隙中照进房间,一点点映在吉他面板上。这把吉他大概已有八年的光阴了吧。这是一把原木色的古典吉他,我送他的20岁生日礼物。那个时候,他正陷入对吉他的极度疯狂中,为了攒钱买新吉他一天只吃一顿饭。生活还算富裕的我便伟大的花了几百大洋买了这把吉他作为他步入20岁阶梯的见面礼。为此他对我感激涕零了好长一段时间,而我也安分守己的过了一段不能浪费粮食物件的日子。

一首曲毕。他抬头看我说:“这次,还走不走?”

“你怎么和大头问同样的问题。我以为你明白我的。”

“可是,你自己不也不知道答案吗。我又能怎么明白啊。”他笑了笑,饶有趣味的看着我。

“那你还问,欠打啊。”被戳中了要点,我有点无地自容。

“只是提醒你要去面对它罢了。”

“你丫的管好你自己就得了。自己还不是一团糟,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一样在逃,只不过我要逃的是回忆,你逃避的是……感情”说到最后我的声音渐小了,发觉自己说错了话。CC的脸阴沉下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冷场持续了一分多钟,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她和你不一样。”

我一怔,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话。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朵儿,你看起来很柔弱,可是骨子里却比任何人都坚强倔强。可是墨菲不是,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可是内心却不堪一击。”

“所以呢……”这就是他不愿说出那句话,不愿去争取的理由么?我承认他说的没错,可是这不能成为放弃感情的借口吧。

“所以,我只想守护她就好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我听到了绝望的伤感。

“谁能保证不会再有像木木一样的意外发生,谁又能确定不会有如陈然那样的事件出现。我们根本预知不了自己的未来。得到便是失去的开始,只有没有开始,才不会有结束,才能一辈子。”他依旧低着头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吉他面板,淡淡的说着。

“所以,安静的守护就好了。呵……这算是最大限度的规避风险么。”我有些哭笑不得。

“嗯,算是吧。不说是为了不想连最后一点关联也失去。大头不是也这样吗?你懂的。”他终于抬起头来,苦笑着。

我沉默不说话。过了一会,站起来去翻床底,他问我干嘛。我从床底拉出一个黑色的吉他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把九成新的白色木吉他。

“四年没有碰过它了,放它出来呼吸一下。”我故作轻松的说。

“它还是崭新的样子,就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CC盯着它说。

我抱起它,弹起了《卡农》。我本就是三脚猫功夫,当初临时抱佛脚,弹起来便是生涩。太久没有接触,指法更为生疏。CC见状便也拨起琴弦带着我。曲毕,我苦笑说:“其实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你看我,当初还能勉强独奏一曲,现在是错得乱七八糟了。这还是我唯一能完成弹奏的歌曲呢。”

“收起来吧。既然已经生疏了,就没有必要再拿在手上,放在心上了。曲谱会忘,人就也能忘的。”他总是见缝插针的劝我。

“果然,秋天是个太过伤感的季节。起风了。”我望向窗外,外面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我冷笑一声,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眼看着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我问:“你是留下来蹭饭还是回家呢?”

“当然是吃完顺道去酒吧咯。”我们相视一笑。

晚上跟着CC去他驻唱的酒吧。酒吧隐藏在青石路尾转弯处的角落,门口很普通,门边一块牌子记下它的名字:BeerBar。这个名字倒是通俗易记,也许因为这样才更加容易深刻吧。本不愿意出来,CC硬拉着我出来,说这里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酒吧不大,也没有酒吧该有的光怪陆离的灯光和令人头疼的强度音乐。周遭的一切都很安静,喝酒的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各个角落里。整个酒吧呈现暗黄的色调,CC说在这里驻唱的好处就是,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喜欢的歌曲弹唱而不用被拘束着弹奏那些讨厌的乱哄哄的歌。

我找了个最接近舞台的地方,今晚并不想醉,便点了杯水果宾治,安静等待CC的出场。一切准备就绪,我点的饮料也上来了。他唱的是下午的那首《红豆》,我抿了一口饮料,在这悠长的歌声里迷失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CC过来拍了我一下,吓了一跳。

“想什么这么入神?”CC靠边坐下了问。

“没什么啊,是听得入神。”

“屁咧,你丫的找借口也找个好点的啊。”

我白了他一眼。好不容易间接夸他一句,竟丝毫不领情。

他靠着沙发说:“这间Bar一般来的都是熟客,会路过青石路的人本来就不多,加上这里的门楣很普通,没有人带很少人能找得到。这倒成全了它的不拘一格。”

“这样的酒吧赚钱么?”我深表怀疑地问。

“这里的老板是一个几近四十岁的男人,他以前是一个摄影家,五年前在这里开了这家店。可是他经常一个人周游各地,每次来去都匆匆,留下的,便是墙上的这些照片。”CC的手挥了挥酒吧门口边的那边墙说,“所以,一般酒吧都是由群姐打理的。”

“是他的妻子么?”

“不是,一个跟随他许久的女人。”CC说着,目光看着吧台里那个忙碌的女人。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个人看起来应该有三十岁的样子,由于灯光很暗,看不太清她的面容。

又坐了一会儿,我起身说要回去了。CC便说送我回去。

“我要自己一个人走走。”说完便自顾的向大门走去。离开前回头望了一眼CC,他正在和那个叫群姐的女人聊天,看起来他们很熟。

出了BeerBar,其实我并不知道要去哪里,便随意走走。沿着青石路一直走,青石路是一条很小的石路。两边种的都是合欢树。已经到了十一月,花期自然是早就过了,树上结了满满的荚果,这条路以前倒是常走的。夏天的时候,放学走大路回家太热,即便是要绕远路也愿意选择这条凉爽的小路。那个时候,简汐、CC、大头和我总是结伴而行,后来,墨菲加入了我们的行列。这条路,是陈然最先带着我走的。

到了十字路口。右转是回家的路,左转是往樱楠中学的路,我的高中便是在那里度过的。我的脚步有些不受理智的控制,慢慢的向左边靠去。

这是条大马路,两边都是商铺。以前并不这样,上中学时,这条路走到尽头就到了开发区的地界,那个时候开发区刚刚成立不久,这条路两边都是在建的建筑。大学的时候路过,也只是寥寥无几的店铺和刚刚开盘的楼层。现在,蛋糕店、咖啡厅、酒吧、便利店什么的应有尽有了。真真应了物是人非这句话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樱楠中学门口。还是四年前看到的样子,除了校门旧了些。旁边保安亭里的大叔见我站在门口,便出来问我是干什么呢。我礼貌的回答说是以前的学生想来看看母校。他告诉我已经门禁了,白天再来吧。我微笑地点点头。其实我并没有进去的意思。透过栏杆还是可以看到校道两边的木棉。已是秋天,十一月是伤秋的时节,木棉树上枝叶萧瑟。记得简汐曾经说过,木棉花的花语是:珍惜身边人。这是她在高中毕业典礼时告诉我的。那时候我们正面对着四围的木棉树,在操场上接受校长的循循教导。那时候的木棉树,四月花期已过,正悄悄的长出新叶。真不明白都毕业了校长还是不肯放过我们的耳朵。于是我和身边的简汐私自开起小会。记得就是那个时候她跟我说的。至于是因为什么而说起的就忘了。

远离了樱楠中学,我向家的方向走去。手机突然响起,接到的是CC的电话。

“回家了吗?”

“没有。”

“去哪了?”

“没有,就随便走走而已。”

“别乱走了,赶快回家吧。”

正说着,便在刚才的十字路口相遇了。可这家伙明显是刚和人打完架的样子。脸上红肿,嘴角有血迹。

收了电话我问:“怎么了,酒吧里跟人干上了?”

“看一个人不顺眼,教训了一下。没事。”他擦了擦嘴角。

我递给他一张纸巾。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小动作被他发现了。

“我现在很狼狈是吧,看到我破相了不安慰我还笑。”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走吧,回家。”我习惯的向青石路走去,他却拉住了我的手。

“走这边吧,比较近。”

我笑了一下:“呵……习惯了。”

“所以啊,有时候改改习惯,或许不同的路,会遇到不同的风景。或许下一个风景更加适合你也不定。”说完他便搭着我的肩膀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们在家门口道别。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随即关了灯躺在床上。转身看到了窗边躺着的吉他,月光下它的白色格外耀眼。我闭上眼睛翻身不想看它,可是黑暗里它的样子越发清晰。用被子捂住脑袋,就这样不眠不休的挣扎着过了一夜。

隔天早上起来,眼眶下面黑了一圈。坐在梳妆台前好好打扮一番,离开的这四年,我学会了怎么涂脂粉,怎么画眼线,怎么戴假睫毛。原来我早已不是那个简单明亮的小女孩了。眼睛扫了一下墙上的日历,今天是11月12号。

我拿起昨日放着的白色吉他,弹起《卡农》。虽然有些断断续续,但终究还是完整的结束。我轻轻的一笑,没出声的说了一句生日快乐。之后把吉他放回盒子里安置在原来的位置。

十一月同样是个忙碌的季节。很多人都挤在这个月份过生日。简汐、大头、墨菲……正想着,简汐就打了电话过来,相约大家晚上出来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