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巅峰大宋
3420600000124

第124章 民心(4)

陈前思之再三,还是接受了陈吊眼的建议。只是,他稍稍将这个建议打了折,他答应拿出三百亩水田,七百亩旱地,刚好是他家土地的四成,按照之前的方案,分给各家佃户。

陈吊眼一收到陈前的这个消息,来不及高兴,就立即带了人去了陈前答应转让出来的田地里,丈量田亩,抓阉分配。又派人主导了现场的签约仪式。虽然很多人对这个消息将信将疑,但他们什么都不用付出便可以拥有土地了,不少家无寸土的佃农还是去了。不想不但分到了地,还分给了农具耕牛。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有些家中有地的也是一拥而上,但到得此时,才发现地已分完了,才发觉后悔莫及。

但当陈吊眼要求他们义务兴修水利,并要在田地中央修筑一条五六尺宽的道路时,他们有人抗议了:“我们每年都是这么干的,也没有发生什么问题,修的什么水利。”

“你们这里就从来没有遭过旱灾水灾?”

“我们这里很少遭遇旱灾水灾的,就算几十年遇上一次,也自有朝廷赈济,花那么大的人力工夫,占用那么多的良田修道路有什么用?”

陈吊眼无语了。愚民对于惨无人道的朝廷来说自然是乐观其成,这就是为何明明都让人灭了国,许多小百姓顺其自然的做亡国奴的原因了。因为就算做了异族人做皇帝,也不过是换了个人缴纳皇粮国税而己,所谓的民族大义与他们根本没有关系。

因为,强者对他们的盘剥和压迫都是天经地义的,汉人的朝廷和异族的朝廷的压迫似乎并没有不同。哪怕朝廷发了命令让他们去死,就算他们明知不愿意,也不得不去执行。

但当要他们改变一些旧有的规矩尝试新的东西的时候,他们毫无例外的一副拒之于门外的态度:你们说的那些或许可能大概很好,但也有可能更坏。我们不求过上多好的日子,我们只要目前的日子过得下去就行了。

什么?蒙古人占了我们的土地?反正还没有抢到我家里来就没有我的事。就以这种一忍再忍的态度,仔细锁好了自己的国门,在伪封建的制度下绵延了两千年,当人家的大炮打过来的时候,只稍稍挣扎了一番,等别人一走,便马上陷入了各种精彩纷呈的内斗之中。

地主是轮流有人在做,但加诸于百姓们头上的痛处从来就没有少过。世人不去思虑这一切的根源,而只是想让成为地主,成为可以掌控他人命运的那个人。

在他们眼里,或许地主大多差不多,虽然有的仁慈一些,有的残暴一些。无关于民族国度。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然成不了刀俎,做谁的鱼肉不是鱼肉。让他们尝试改变,没门。守着这种平稳的日子也很不错,真要去改变什么,又不是谁都有当皇帝的命。

在这些人的思维里,根本不知道在地主和佃农之间,在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之间,除了对立和冲突,在一定的生产技术条件下,必须存在妥协和分工合作。说到底还是一句话,不怕死,就怕不安逸,就怕改变现状。

反对之后,百姓们都三三两两地回了家,继续他们小赌小混的小怡情的日子。但接下来陈吊眼的举动令所有的百姓们都大吃一惊。只见陈吊眼带着数千士兵,分成若干个小队,分赴了各地拉开架势就开始了筑路修渠的勾当。

从来只有听说当官的如何压迫剥削老百姓们,除了欺男霸女,强索强占的,基本上没有干过什么好事。几曾见过那些只懂劫掠扰民的官兵们捋着袖子,露出他们白嫩的细腿下地干活的,而那些以前看似高不可攀的大官如今竟在干农活的最前头。

这是什么世道,难道这世界一夜之间就全部变了天了?虽然绝大多数人都看到了,但大多数人只是稍愣了一下,便继续该干嘛干嘛去了。倒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发现这些下地挖沟修路的,竟然就是前些天帮自己抢灾救险,渡过难关,并协助自己搭建草屋的官兵们。如今人家帮助修的水利可是为自己好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吧,再说,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也有不少的青壮年们,静静的回到各自家里面,找齐了锄头,铲子、笸箕、扁担等工具有,跟在官兵们身后,默默地干了起来。

“哟,老表,你这样扛着锄头是去忙什么呀?难道是想去帮人家修什么水利工程?表现这么好,那些当官的赏你点什么好处,可不要忘了老表我呀。”赖阿六一身的酒气,歪歪扭扭的走过张银根的身边不忘了揶揄一句。

张银根只是捂了捂鼻子,远远地避开了赖阿六试图搭起过的手道:“赖阿六,你家老婆孩子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有心情有钱去喝酒,你还是不是个人。我修水利又怎么了?做人可要讲良心,这可是为了我们自己好。你这么年轻力壮,要是也去帮扶一把,至少也能赚口吃的,省下点粮食也好让人家娘儿两个糊口。”对于这个远房表弟,不仅是张银根,所有的有点亲戚关系的都头疼得很,生怕他赖上谁家了,一坐几个时辰,不借上点钱粮绝对不走。当然,这个借只是个说法,从来就没有见过他还过的。

“哼,你老表我以后可是干大事的,这些又脏又累的事情,怎么会是我干得了的,平白的辱没了自己的身份。”赖阿六对张银根的提议显得很是不屑,哼着小调又摇摇晃晃走远了。当然他的那些大事也经常听他说起过,除了见过他一次输掉一家人半年的口粮的英勇之外,倒不见过他再做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对于那些自耕农们的田陈吊眼自然是没有办法,但对于陈老爷子让出来的那一千亩地,如今还有一半的所有权在朝廷的手上,他们想要怎么样捣腾,分到地的农民们还不敢吭什么声。

眼见着陈几条形宽达六尺,深逾五六尺的水渠渐见雏形,陈吊眼又带着人沿着水渠修通了直通田的那一头的大路,许多农民们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托了胆大的前来打听。

“陈将军,我张银根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可如今放着这么肥的田修了这么宽的道路,我们怎么想都想不通。粮食都是从地里出来的,您说要修水渠修路是为了大家好我们都知道,可修了这么宽的路,每亩田平白少了几斗谷子,我们找谁要去?”

“你先坐下,我慢慢和你说。”陈吊眼微笑着一把将张银根拉到身边坐了下来。“我也知道乡亲们如今对我们这样费大力修路修水渠有些想法,有想法没事,提出来说明白了就没事了。就算你今天不问,我也打算找个机会告诉你们的。”

陈吊眼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埋头挥舞锄头的士兵:“如今水稻已经收了一个多月了,田里的水基本上都已放干,可他这一脚踩下去,田泥仍是没到了他的大腿上,这说明了什么?”

“我们这边的水田都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呀。”张银根不假思索地说。

“你再仔细看看,这附近上千亩的水田,其间并无泉眼出水,都是引自上游流下来的溪水。可为何这田晒了那么久,仍有这么深的淤泥,这就说明了这里的水根本排不出出去。你再看看这里。“陈吊眼指着水渠边一柱细细的涓流不断的往水渠内渗出水线。”如今水渠一修,这水马上就流出去了,你再踩在上面试试。”

张银根爬起身,将信将疑地在陈吊眼指的地方踩了几脚,果然,只见田间只沉下去一个脚掌般深的小坑,再用点劲,也只稍稍下陷一点。张银根不由一脸不解:“可这和种田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大了,根据我们在吕宋种地的经验,这样的田最多也就三两百斤的产量吧,但我们在吕宋那边的最高产量是亩产700斤。当然,这还不是最高的,按我们谷大人的说法,只要再加以改良,配合一定的农药和肥料,亩产上千斤不是太大的问题。”眼见着张银根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狐疑,陈吊眼又马上说,“你别不相信,产量相差这么大,除了种子和肥料的原因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耕种的方法,你种过许多年田了吧,有些经验或许比我明白。我们都知道种庄稼离不开水,可在水稻结穗之后,却不需要太多的水。因为它的根要不停地往下生长,吸收更多的肥料。可如今这里的田淤泥那么深,水稻的根一往下生长,马上遇上了长年冷冰冰的淤泥,产量低是小事,遇上水涝,烂根甚至会导致颗烂无收才严重。所以,我们认为这些田里种出的水稻虽然结惠很多,但却有一小半是秕谷。因为在它要长个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养分来支持。”

“原来陈将军不仅会打仗,说起种田来也头头是道的。”张银根此时不得不心悦诚服的了。

“我哪里会那么多。”陈吊眼颇有些不自然地说,“这些可都是我们范总理教我们的。若不是范总理教了我们许多新奇方法,我们怎么会有今天。”

“陈将军说的这个修排水沟的道理我算是明白了,可占了这么多的地修那么宽的路,却又是何道理?”

“我就先说一点,你们家男丁多可能没有这些烦恼,可那些家中只有孤儿寡母的。他们要把几千斤的粮食挑回家怎么办?要是我们有了这么宽的路,他们就不用再挑了,推个独轮车就拉回家去了。还有,以后有牛啊什么的进田,也不用踩坏人家的庄稼弄坏人家的田埂了。而且,如果沿着一条路两旁种上一排树,遇上忙碌的三伏天,躲在树荫下人也凉快一些不是。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刮大风的时候,这些树也可以挡一阵子,不致于让大风刮坏了庄稼呀。”

张银根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回去和那些村民们一说,再结合自己的理解,不由觉得茅塞顿开,干起来也就更加卖劲了。

要说这条初落成的水渠,浇灌排淤的效果自然要等到来年才能看得到,可这年异常的天气却实实在在的让这条水渠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往年的这个时代,龙兴府多是冬旱少雨,赶上有的年景,一整个冬天滴雨未下,反正除了蔬菜之外,粮食都收回家去了,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可这年的天好象突然之间就变了性了,水渠刚修成,便接连下起了三天三夜的瓢泼大雨。

百姓们都知道,这龙兴府周边都是平原地区,一望几十里难得见到个小山头。许多房子都是挨着田边就建起来了。前次的大雨走了没有多久,又遇上这几十年难遇的冬雨一下,积蓄起来的雨水再也无处可去,眼见着就在原地越涨越高,生生淹没了许多的人家的房子。只有那些靠近水渠的房子,因为水都顺着水渠流到下流的河里去了,好歹幸免于难。

赖阿六如今站在一堆倒塌的废墟前,口中长吁短叹,身旁的张银根则是一脸气愤之色:“你自己如今受苦那是活该,却是凭白无故拖累了老婆孩子跟着你受苦了解。如今大家伙都响应陈将军的号召开展生产自救去了,你却站在这里象个没事人样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老表,你说够了没有,老子就是不修水利,就是不响应他什么生产自救,老子就是不种地,谁能拿老怎么了的。老子的父母生下老子来就天生是干大事的,种地那辱没了老子的出身,你懂不懂。家无纨绔子,谁人来当官,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老子就不信老子混不来一个好前程让你们这些人开开眼。老子这就奔前程去了,至于她们母子两个只有靠他们自个的造化了,你要是看在亲戚的份上,帮上一把也行。反正老子从此以后是再不和你们这些泥腿杆子混在一起了。等老子发达的时候,你们自然知道老子的本事。”说完,竟是头也不回的奔龙兴府方向去了。

陈吊眼刚好转至此处,瞄见了张银根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问他:“家里的房子倒了?”

“哪里是我家,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表弟家的。他如今一气之下走了,却害得那两母子如今不知如何是好。”

赖阿六离开的时候,他的婆娘正在一脸傻傻地望着废墟发呆,如今望见陈吊眼来了,仍是木呆的抱着两三岁的孩子傻了样的一言不发。

“唐礼,彭宣,你们两个想个办法,能不能帮这对母子找个地方暂时安顿一下。我们不是有不少军装破了没有人缝补吗,看他们愿意帮我们浆洗缝补,管饱他两母子的饭饱,也让他们暂时度过一下难关。哦,陈老爷子的刺乡坊不是开工了吗?问下他们会不会刺绣,看送她去陈老爷子那里帮衬帮衬,也可以讨个活路。”

“我会,我会。”赖家娘子此时终于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接上了话。

望着张银根陪着赖家娘子千恩万谢的离去,又望着赖阿六离开的方向,陈吊眼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旋即,一个完美的计划瞬间涌上脑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