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巅峰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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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江湖(2)

但我们还是太天真了,中国传统官僚再一次在我面前展现了他们多才多艺、百折不挠的一面,他们极大的发挥了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优良传统以及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无畏精神。

虽然我一再声明,陈大举和凌震的行动都是直接受我的指使进行的,但这些勇敢的官员们非但不因此而偃旗息鼓,反而变得更加变本加厉。既然上奏不顶用,那就直接采取了车轮战术,轮流在我的房门口外长跪请愿,只是这一次,出人意料的是邓光荐出面将他们轰走了。

“我们跟着皇上一起去了南洋的,如今算起来一共也就十几万人,虽然皇上从来不让我们下跪,可大家对皇上的尊敬和爱戴那都是发自内心的。只要是皇上的指示,我们都是无条件执行的。倒是你们,天天叫嚷着要复什么祖制,见了面首先就磕头行礼,那还要不要干正经事了?真不明白,你们是真的想跪皇上,还是希望别人都跪在你们面前你们才会感到有面子有地位了?”

“学生们不敢啊,老师,学生只是希望皇上响应天下百姓的呼声,复祖制,敬祖先,尊古礼,明秩序而己。”

“我看你们所谓的复祖制都只怕是假的吧?你们打心眼里是不是想替自己捞点好处?为民请愿?只怕是替你们自己请愿吧,台湾的时候,几曾见过你们的身影,我们初到泉州的时候,你们也不见人影,如今两广和江西福建初定,你们眼巴巴的跑过来了。是不是看到这边的风向好就要往这边来了?敢情当初我们老老少少十万口在崖山差点让张弘范全部杀了头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内心还在暗自庆幸,幸好你们没有和我们在一起?甚至还会在想,要是能捞上我们这些的人头,也好让蒙元朝廷的人高看你们一筹?”

“老师啊,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学生当时身在江西,实在是去不了崖山啊。要是知道皇上和老师就在崖山,学生就算赴汤蹈火也要跟在皇上和老师的身边啊。”

“你们都起来了,你们的忠诚你们不要说我也知道的。之所以元朝没有用你们,是因为你们根本不够那个格。连蒙元都看不起的人,我们会看得上眼?起来吧,有多远滚多远,我教不了你们这样的学生,高攀不上啊。”说罢,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跪着的这几个人,年龄上下都差不多四十几岁了,不明就理的人看他们那老泪横流的样子,说不定真会被他们所打动。可这些人看到邓光荐的铁青脸色,再也不敢吭声了,面带愧色地起身离开了,等走远了,感觉到邓光荐看不到他们的时候,仍不忘回过来几个狠毒的眼色。

我明白,一向刻板教条的邓光荐会有此举,恐怕不仅因为那段生死与共的经历,而是明白了,拥有尊严的人的强大的力量,人权,若只是居上位对处下位者的施舍,永远不可能换来真正的归心。

“咳,咳”,眼看着几人的背影都消失不见,我从门后推门走出来,故作不知地说,“如此说来,这几位还是朕的师兄了,倒是朕今天失礼了。”

“皇上你原来在呀?”邓光荐显然很意外我的到来,酝酿许久才把脸上的忿然之色压下来,“微臣哪敢教出这样的学生,只不过以前在临安的时候他们几个揣着几篇狗屁不通的文章到过我府中向我讨教过一番。如今却借着这个由头想来讨官做。如今微臣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世上也有如此无耻之徒。”

虽然邓光荐如此说,但我明白,如果他一直浸在中国官场的潜规则中,而不是受我们的影响吧,不但不会觉得这些无耻,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挺正常的。

“或许这只是个开始,我们的民族,各朝各代都不乏投机倒的大小人物。这几个人物只是给我们提了个醒。我们先后去了南洋的那些人,加起来一共也才几十万人,就算以一当十,也难以影响全国数千万之从的百姓。我们既然不能将这些人杀了让这世界清静,那就只能用我们自己的手段说服或感化他们,或者用我们的震霆之力震慑他们。所以,既然他们要陪我们来玩,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立即通知下去,朕后天要和他们敞开开一场辩论会,让他们所有的人都能在会上畅所欲言,而且声明绝不因言降罪。老师可要告诉他们,一个个都要来的。”

果然,这群人这次没有让我失望,我的通知刚贴出去,他们就四处奔走相告,一个个走亲访友,摩拳擦掌,恨不得将所有认识不认识的同道中人都叫上来大干一场。

许多初入薄寿庚这座府第的人都不由连呼开了眼界。无论是在吕宋还是在台湾,我的所谓皇宫就算论面积都不及他的三成。奢华程度更是比都不能比。虽然前世见多了豪宅大厦,但来到这里,这可是我见过最奢华的宅第了。因此,不用我开口,自然有人将我的住所和办公都安到了这里。我倒也符合我们废物利用的原则,我们可不是那些破坏了一个旧世界,然后再在废墟上建设一个一样的新世界的无知论者。

我一边茫无目的的欣赏着一路上的花草亭榭,一边慢慢地从后院往前院大厅走去。还隔着数重院落,便听到了如同闹市般的喧嚣争吵之声传来。

张公公领先我几步从侧门闪身进入,高呼道:“皇上驾到。”可是一向高呼要复祖制行祖礼的儒生们根本没有人留意到他的存在。

于是他又走前了几步,扯足了嗓子叫道:“皇上驾到。”

这次好象有人看到了他,于是对身边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一使眼色,旁边的又拉拉身边的人,于是所有的人扑通倒地下跪行礼,场面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深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地踱到了案台前。要说蒲寿庚想造反的话,打死了他也不敢。但他设计的这个议事堂却颇费了一番工夫,主座的地方,利用汉白玉石和青砖垫高了数尺,无形之间便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威压,使下首的人不自觉的产生了一种神秘感和敬畏心。许多人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内心便油然而生一种惶恐不安和仰视的压迫感。于是稀里糊涂也就拜了下去。

而居于上位者,由于刻意的设计,就算内心也是忐忑不安,但一看这阵势,也油然一身豪气和威仪。所以,很多人坐上这张椅子便不再想下来了。因为坐在这上面,可以掌控一切,随意的吆喝斥骂他人,甚至决定他人的生死,这种感觉确实太好。

“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无比整齐划一的声音,真怀疑他们为何在叫这种口号的时候,为何不用彩排都做得那么好。

我没有吭声,只是继续心不在焉的翻着他们中的人递上来的所谓奏折,张公公怡然自得的坐在我的桌子下首的椅子上,眼光不时看看众儒生,又看看我。大堂内除了纸张翻动的声音,便只剩下他们急促的呼吸声了。

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了,我仍没有吭声。

如今正是连续多日无雨的秋日,天气变得异常闷热,豆大的汗珠不时滴滴地从他们的脸上滑落,不时有人小心的抬起眼角瞟我一眼,我一律对之无视。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抬头直视着张公公:“张公公,跟随皇上这么多年了,怎么也如此不守规矩,皇上面前,有你坐的吗?”

“你是张学文?”我故意拖长了声音,瞥了他一眼,又从案上的奏折中抽出了几页纸。

“草民正是张学文。”张学文毕恭毕敬地说。

“是朕让他坐下去的,有什么不妥吗?”

“皇上,这样万万不可啊。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是受万民崇仰的万金之躯,岂可任由一个阉人在皇上面前如此没有规矩。还望皇上切勿因小失大,失了国体。”

“什么国体,什么是万金之躯?是你们跪得受不住了吧?你们不是说要恢复祖制吗?今天便用你们的实际行动表示对你们对祖制的维护之情。等你们认为你们跪的时间已经足够证明祖制的英明伟大的时候,你们自然可以起来了。唉,只是可惜了朕替你们准备的那么多的凳子啊。”众人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大堂的四周,码头许多条长凳,只是如今跪在地上,谁也不敢带头端过凳子来坐下。

皇上,我们对皇上下跪,不过遵崇古制,以表达对皇上的敬意而己,自古以来便有之。若我等果真有错,皇上自可惩罚我等。但让我等就这样长跪不起,老夫自是无事,但只怕有些年老体弱的身体吃不消。”张学文斟酌了一番,大着胆子说。

“朕让你们跪了吗?吃不消也是活该。你们的父母将你们生下来,难道就是让你们见人便拜的?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此双膝自可跪天跪地跪祖先跪死人。朕不是天地,也非祖先,难道你们竟要咒朕死了,你们才会安心。你们是何居心,难道是蒙元那边派过来的?”我有意的提高的声调。

“草民草民们不敢”。刚才还无比镇静的张学文此时也不由紧张起来,冷汗不自觉的流下了脸颊。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转念一想,又找到了说法,“皇上是真龙天子,自然可以跪的。”

“哼,朕是真龙天子,那忽必烈又算什么?你们不是也曾经说过他也是真龙天子吗?”众人一听我这话,眼神不自觉的躲开了我狠狠的目光,垂下了眼睛。“既然朕是天子,忽必烈也是天子,那到底又是哪个天要他带人来烧毁我们的房子,污辱我们姐妹,抢走我们的钱财,霸占我们的良田。又是哪个天让赵氏的数千子弟成为他们刀下的冤魂,让我汉族千千万万的百姓象蚂蚁一般任他们碾杀。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天意,那这个天,我们不要也罢,我中华民族,中华百姓的命运由我不由天。起码,不由忽必烈来做主。”

震惊,震憾,一片死寂和无声。冷汗和颤抖一直是他们赏赐给其它人的礼物,这时他们却发现自己也在感同身受。这时他们忘记了申辩,忘记了抗议,最强烈的抗议。

尽管许多人还在死死支撑的跪在地上,几个年老的这时终于挺不住,无声的倒在了地上。张公公只得叫过几个人,将他们挪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灌了几口水,又是捏人口,又是压胸脯,良久才将他们弄醒过来。其它的人仍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人敢吭声。

“难道要朕亲自替你们伺座不成?”我不由火了,众人一看我的脸色,膝盖不自觉的在地上蹭了几下,挪到了放凳子的地方,伸手挪过几张凳子,靠住了半边坐了下来。于是大堂之内,搬动椅子嘈杂之声又响成一片。

眼年众人都已坐了半边,张学文又欠身向前,又下跪道:“多谢皇上体恤下情,但草民以为,跪拜之礼乃是千古礼仪,自古便有之,还是不可轻废了。”

“朕自然这是中国千年的礼仪,朕说了要废除了吗。朕只是以为,将那些跪拜的时间用来做点正经事岂不是更加好。除了祭拜天地,缅怀祖先,感念逝者的时候,我们下跪行礼以示庄重。平常的时候,躬身作揖不是自然得多?”

“我中华乃礼仪之邦,若是轻易废了古礼,只怕乱了秩序。”张学文还欲分辩。

“中华的礼仪便只是下跪行礼了?我们若只是作揖躬身便乱了秩序了?我中华自是神清气扬的堂堂天朝。整天有事没事的跪来跪去,难道你们就那么喜欢一味的低声下气的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