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小心翼翼地,一步三探。果真是来当间谍,每处角落都摸得透彻清晰。夜色深浓,枝影横斜,花瓣纷飞。那股熟悉的香味,竟惹出一丝丝惆怅。鬼鬼祟祟的两个身影却不知,皆落入漆黑夜幕中的漆黑眸子。
后门,如心不曾到过的地方,此刻轻轻被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在静谧的深夜,又是刺耳,“走出去便离开南宫府了!一切小心!”
如心再深邃地忘了一眼南宫府,那飘飞的梨花瓣,那蔓延的梨花香,最后一次贪婪地吸入,以后,便清了!
“晴儿,记得小心!记得,为自己而活!”
深褐色木门阖上的刹那,断绝了南宫府的一切,包括那缠绵飘飞的白梨花……
如心知道,接下去的路途,孤身一人了。从来,她都是一人独闯的,又何所惧呢。清冷的街道,偶有几片枯黄的树叶,旋转,飘飞,诉说着春残,一阵一阵。
夜,依旧深沉……
星,依旧繁缀……
风,依旧徘徊……
人,不再回味……
孤独的滋味,早已渗入骨髓,浸透五脏六腑,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
陌生的街,陌生的城,陌生的国度,陌生的旅途。如心嘴角扯起弧度,似自信,似自嘲,似无奈,似玩味。转身,抬脚欲迈上逃亡的步伐。一抹银白忽的由天而降,衣襟,随风微摆,发丝,微微轻扬……
来不及停止向前的动力,如心就这么跌入那深深的怀抱中,宽阔的肩膀,温暖的胸膛,带着微微草香味,混着夜风,沁入心脾。
那抹银白刚立定,没料到观察已久的人儿会突然转身,就这么硬生生地纳入那娇弱的身躯,紧贴着,淡淡的梨花香味串入鼻尖,心底莫名颤悸了一下。男子,竟有这般娇弱的,瘦削的肩,柔软的骨,以及淡淡的香气……
那种感觉……他们,皆有丝眷念……
又一阵夜风袭来,吹醒迷蒙中的两人,瞬间,如遇毒蛇般,分开彼此。脸红,在漆黑的夜,瞧不见,只有微微的烧意……和若有似无的,怅然若失……
如心深吸了口气,抚平有丝紊乱的气息,恢复一脉淡然,她,从来都是淡然的,任何时候,都是淡然的。抬头,望了对面的男子一眼,默然地侧身,迈开了步伐。
“撞到人,不需要一句抱歉的么?”侧身而过的瞬间,头顶响起了那温润的嗓音,不冷不热,如春风拂过。手掌,擒住了如心的手臂,不轻不重,既不弄疼她,又让她无法动弹,恰到好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刻不适宜结怨,如心提醒着自己,“若我没记错,是阁下突然冒出来挡住我的去路吧!何况,两者相撞,并非一人之过。你不也该跟我道歉么?”如心淡然地说完,便欲挣脱手上的桎梏,但,徒劳无功!
“倒蛮伶牙俐齿的!”那抹银白笑哼了一下,纯然的调侃,绝无恶意,“你从南宫府出来的?”
如心只是站着,不语。有眼睛的都知道她是从南宫府出来!而且,这话的意图,未明!手臂上那个手掌的温度逐渐加深,热气,蔓延如心的全身,那种感觉,很异样。
倔强的水蓝身影,一丝不漏地落入那抹银白的的深邃眸中,声音淡淡的,“秋如心,在南宫府哪里?”
秋如心?如心心里微微一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中人?刚踏出门槛便遇袭,命运有如此爱开玩笑的么?
“死了!”如心冷冷说道,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冽!外对,南宫家的官方言辞就是秋如心死了。秋如心,确实是死了,自己,不过是借尸还魂而已!
“死了?”那抹银白微微皱眉,重复着这两字,他不信。他想透过漆黑捕捉如心的反应。但,太过漆黑。
“不信可以进南宫府,若你能找到秋如心,任凭处置!”如心不自觉地拉开嘴角的弧度。以退为进。
那抹银白的表情,难以捉摸,也许没有任何表情。漆黑的夜,谁也见不到……除了拂过他脸庞的那几丝春风。
“你是谁?”冷,这句话,有刻意营造的森冷。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若所见般柔弱。他似深海,似静湖,表面波澜不惊,底下却是波涛汹涌。
“一个路过之人,一个毫无相干之人,却无缘无故被困于此之人。”胳膊的那个手掌毫无松开之势,越来越灼热。终于明白古代为何提倡男女授受不亲了。这般灼热,怕是要融化了。
“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潜逃,我能相信你是毫无相干之人吗?”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同这个人如此纠缠,也许他相信他,不是简单之人。
“你找你的人,我逃我的路,与你何干!”如心的语气有丝愠怒,她归根于那个掌心的温度。
那抹银白稍稍愣了一下,不舍地放开掌中的柔软。
不舍?也是,人家是谁,为何潜逃与他何干?今晚太过莫名其妙了!
夜风依旧一阵一阵,拂过街头的两人。如心迎着风,一步一步往前行,遗留一个清瘦的水蓝背影以及指尖,残留的温度……
那抹银白,就这么站着,看着离去的娇弱,任掌心,凉透。那抹水蓝,竟是那般孤独……
那股淡草香,萦然入心了……
那股梨花香,挥散不去了……
深深看了南宫府一眼,那抹银白轻轻点地,跃上墙头,乘着夜风,翩然离去。他相信,秋如心此刻已经不在南宫府,生也好,死也罢,总之,不在南宫府了,因为刚才那人的笃定神情。
探试南宫府,易如反掌,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
繁华街头,人流如织,嘈声鼎沸,夜晚的萧瑟与冷清在太阳跃上枝头的瞬间崩溃于地平线。这,就是梨花外的世界。洁白不再,五彩斑斓……
据说,这就是柳城,因垂柳遍布而闻名。绿柳堤,湖畔生,盈盈丝绦,翠翠妖娆。溺了温柔情怀,醉了文人墨客。
旁边,便是京城,那传说中的神圣之地……
立于客栈二楼的窗前,如心静静观赏着这一切,这陌生的一切。除了淡然,她似乎不知该如何面对这陌生的环境。甚至她还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到柳城,仅仅是因为晴儿的那句“到柳城去寻一个叫寒云非的人,将你手上的玉镯示于他,他便会保护你!”么?也许不是,在这里,谁才是可以信任之人。晴儿都可以是连环间谍,那么谁能保证这,不是她的计谋,不是她连环计的其中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