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大地已在身后，吴天回头望，那里依旧是烟尘弥漫，充满血腥的修罗场。
“他们这么撕杀下去有意义吗？”吴天自言自语地问。
胡灵风只摇头，不说话。
约翰骄傲地说：“为了信仰！”
“信仰？这就是信仰？”吴天反问，“如果信仰把人变成魔鬼，就不是真信仰。真正的信仰应该催人上进，把人不断提升到新高度。”
“你有信仰吗？”约翰问他。
“如果你说的信仰是指宗教，我没有。”吴天如实回答。
约翰立即投去鄙视目光，“人如果没有信仰，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活着有什么意义？”
吴天对道：“把自己一生奉献给虚构的神，这样的人生意义又在哪里？”
“虚构？你说神是虚构的？你是个无神论者！”约翰瞪大眼睛，“怎么没有意义？我把一切奉献给神，死后可以升入神的天国！我在人间受到苦难，会在那里得到补偿。”
现在的吴天要说神是虚构的，他确实底气不足，但在内心之中，他还是认为神非常虚无飘渺，神要顾及那么多苍生，哪可能偏爱于人类呢？
“可你升入天国了吗？”吴天问，“如果拜一拜神就能升入天国，我们还工作干什么？我们还养家糊口，创造财富干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娶妻生子呢？”
“奉献给神，就是为了把人从你说的这些琐事中解放出来，摆脱不必要的烦恼，从事伟大的事业。”约翰双手高举，仿佛他就是这场伟大事业中的一个从事者。
吴天轻蔑，“你说的伟大业事无非就是为自己修一个美好的死后世界，说穿了还是为了享乐，是为神奉献，还是为自己奉献呢？还比不上那些不知神为何物，却勤勤恳恳辛苦劳作的人。你们还吃什么呢？坐着不动，等渴死了、饿死了，直接上天堂不是更好？”
“你……无神论者满嘴魔鬼的谎言！”
“你错了，无神论者不承认有神，更不会承认有魔鬼，他们又怎会发出‘魔鬼的谎言’呢？神的反义词是什么？”
约翰紧张地想了想，“魔！”
“错，是‘人’。”吴天纠正，“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打倒神的，只有人。神是造物主，人是造神主。否则为什么芸芸众生，只有人才拜神？如果神遍存于万物，他为什么不让其它生物知晓自己的存在，让所有生物都来膜拜自己呢？”
“人是万物之灵，所以只有人才能感知神的存在。其它生物都是神创造出来，供人享用的。”约翰反驳。
“谁说的？”
“神说的。记录在经典上！”
吴天笑了笑，“说‘人是万物之灵’这句话的是人，不是神。而世界上所有经典都是人写的，明明是人说的，非要假托于神。如果神真说过那些话，为什么经典的记录会有矛盾呢？为什么不同国家和民族信奉的神不一样呢？究竟有多少个神？为什么会出现一个神被另一个神取代这种现象呢？人们都说自己的神是真的主宰，可如果他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为什么会被取代呢？究竟是谁在编造谎言？”
吴天一连串问题把约翰问懵，“我，我的主是真正的神……”他勉强坚持。
“你那个真正的神连耶路撒冷都收不回来，也能称全知全能？还不如到麦加去拜石头。”吴天嘲笑道。
“无神论者是世界上最邪恶的人，比异教徒还邪恶！比魔鬼还可怕！”约翰愤怒地吼，“你口口声声没有神，那么你见到的是什么？这个世界是什么？这里不是人间吧？”
这回轮到吴天一懵，他回答不上来。他确实解释不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如果神不存在，那么这个有神的世界也不该存在。刚才相互血战的亡灵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小吴，要是没有神，你认为我会是什么呢？”胡灵风插嘴问。
胡灵风的话如同在胸口神了一刀，吴天更解释不了。
“哼哼！”约翰得意地笑，“你们无神论者不是讲眼见为实吗？这么大个世界摆在你眼前，我摆在你眼前，你否认不了！”
“好了，废话那么多！赶路！”胡灵风喝止约翰，揪住洋鬼衣领，拖着他往前走。
吴天变得沉默，先前批评神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他低头思索，下意识地跟着前面的步伐。
胡灵风拍上他的肩，安慰说，“别想那么多。神存在不存在，关你屁事，这才是无神论者的态度。当你思考的时候，神便已经存在了。”
“如果我否定了他们，他们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吴天问。
“谁知道呢？”胡灵风耸耸肩，“否定神的人有很多，看看你身边吧！”
胡灵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前边带路。吴天越想越迷糊，也许正如胡灵风所讲，当开始思考一个事物是否存在时，它就已经存在了。但这是唯心主义。吴天认为真正的无神论者是唯物的，不存在的就是不存在，怎么思考都不会无中生有。可是，他无法否定亲眼所见，因为他看到的是事实。
穿过荒原，他们面前出现了青色雪山，巍峨山峰绵绵不绝，犹如天空向下延伸，使人感觉高不可攀。
“我们要上山？”吴天仰望高山，把它们从青黑色的山脚，望到雪白无瑕的峰顶。
“没路了，只有上山。”胡灵风说。
“那还真是过草地、爬雪山，二万五千里……人间过了多少时间了？”吴天望山生畏，再次关心起留在人间的身体。
“你确定这是通往天堂的路？”约翰怀疑。
“不相信就滚！”胡灵风不客气道，“谁说要爬上去了？我们现在都没肉身，用得着爬吗？你们看，天堂就在山顶。”
吴天和约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雪山之巅闪闪金光，如同有块黄金摆在那里，又如同一枚夜明珠被鹰刁来，遗落在山顶。金光中有白色建筑物，看不清，但可以想象出它的美轮美奂。
“是天堂！是天堂！”约翰认定了。
没有人催他，他已经奔向山脚，踏着棱角尖锐的岩石，往上攀登。
“你这样一百年也爬不上去。”胡灵风笑道，“既然都到了这里，送你们一程。”
胡灵风从怀里摸出张白纸，折了架纸飞机。他将纸飞机丢出，它迅速变大，胡灵风和吴天坐在其上都还宽敞。
吴天感到一股轻飘感，纸飞机已载着他腾穿而起，无声划过山脚。胡灵风伸直手臂，把约翰拽上。纸飞机如同载着三只蚂蚁，直飘而上，飞向山顶。
吴天抬头，看到山顶金光越来越清晰，白色建筑物如童话中的城堡，塔楼高耸，而大部分塔身淹没在云雾中。
飞上最高点，已在云层中。胡灵风从纸飞机上跳下，吴天和约翰跟着他做，踩在云朵上感觉软绵绵的，却不会掉下去。耸立在他们面前的是堵云墙，高如山壁，天堂的塔楼尖顶在墙内的云雾中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