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想必是好的,只是名字‘雪影残红’多有凄然之意,伤春之情,于府上近日的喜气大相径庭,似有不妥。”宝钗淡然然。
我倩然笑道:“果然是宝姐姐,处处以大局为念,连一个茶名也要煞费心机。”如今我与宝钗的口舌之战,已不是一朝一夕的话。想她竟想到以这“茶名”为由,和府上的喜事相提并提,大家听了也不禁哑然笑。
宝钗却不为所动,矜持却不也失端庄,笑靥如一泓落入秋叶的湖,继续道:“听闻探丫头的一番见解,听闻茶中有松、竹、梅,又有百花相伴,娘娘不日又回府省亲。可不应景‘有凤来仪兮独步群芳,贤声远达兮三友来贺’。不若名此茶为‘贺凤来仪’。”
“‘贺凤来仪’虽应娘娘省亲之景,却失了闺中的闲情逸致,反不如‘雪影残红’清雅有趣。”探春听了了,嫣然道。
闲情细语间,紫鹃已煮就新茶,轻旋紫砂壶中,浅浅地于几只竹根杯间飞舞回旋。我则亲斟茶于诸姐妹,笑道:“现‘无凤来仪’,又无‘试中泠水’(冷水即冷泉水,唐代茶圣陆羽尝泉几十种,奉为‘天下第一泉’。此泉为煮茶良水),亦无美酒,残茶姑且待客吧。”
“一个个咬文嚼字的,酸溜溜的,只欺负我与二姐姐不通文辞罢了。我本一无是处,却也略通丹青之理,近日正好得一画,拿来与诸位姐姐品评品评,大家也凑个趣。”惜春妹妹说着,便遣入画取画去了。
我这才注意,宝钗、探春与我只顾自己说话,倒冷落了迎春姐姐与惜春妹妹。一边将香茗送入惜春妹妹之手,一边道:“果然是妙,品香茗,赏丹青,似堪比他朝才子骚客。”
“不仅是妙,还雅的紧呢。不想想妹妹还有这等才情,今儿倒要见识一番才是。”宝钗与探春的话也暂住,齐声应道。
“那里有什么才情呢,不过是姐姐们的文斗,我实在是听不甚明白。林姐姐这‘雪影残红’果真不一般,入口香入心脾却不似清新自然之意,停口稍顿即醇香满口,回味悠长,使人顿起怜香惜玉之意。”惜春妹妹听了,浅酌一口茶笑道。
“茶与画自古是一体的,四妹妹品茶自有此见识,想必画自也不凡。”我听了赞道,其他人也齐声附合,把个惜春妹妹的脸羞得通红,只躲在迎春姐姐的怀里。
一时之间,茶香与笑语氤氲了一屋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