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呢,却看见宝玉来了,心里那根被拨断的弦却又重新续起,却不知是木石良缘还是孽债。不等他说话,我先喝道:“你来作甚,从此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如今来了能说会道的,又有大方随合的,不似我拙嘴笨舌,偏又小气孤僻,你且去吧。”说完又抽噎起来。
后来人昕月有云:还水恩空惹相思多少恨,寻幻缘误入红尘多少年。风月枉参透,心窍早已迷,枉称仙草空有灵。
宝玉听了忙温言劝道:“好妹妹你本是明白人,又是读过书的,岂不闻昔者管子‘远不间亲,新不间旧’之说?我原糊涂,却也明白这个道理。‘远不间亲’自然‘亲不间疏’,‘新不间旧’自然‘先不僭后’。论亲戚,我们姑舅姊妹,自然比她们亲些;再有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一桌吃,一屋睡,断不会为几个新来的姊妹,疏你而亲他的。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好没意思的话,你亲谁、疏谁,那是你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我才疏学浅,也不知道什么‘绿蜡’的典故,自然也不知道什么‘管子’、‘姬子’的。我只为我的心……”(黛玉)
宝玉听了,脸色骤变,原笑着的脸凝重起来,凄声道:“为你的心?我的心呢?妹妹当真不明白我的心?看来我上次的话竟要应验了,死了也是冤死鬼,等灰飞湮灭也有一股幽怨萦绕在天地间……”
我不等他说完,就用绢子捂住了他的嘴,两人呆呆坐在那里,半晌无话,紫鹃有了前次的唐突,也不敢搭话。屋里一时沉闷,你的心果然还如初见时吗?是了,若不是,岂会有些呆意与凄状。原是我行动鲁莽,言语伤人,总拿话刺他……若是我,不定怎样呢。我眼见他两眼发直,面怒心焦,半天放不出一点声音。再不说话,怕是他的呆病又犯了,闹出什么来或是急出病来可怎么好呢!
可我半天总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蝎蝎螫螫地踌躇了半天,道:“你只知道我行动鲁莽错怪了你,可你也犯不着自己怄气,惹人难受……”
“林姐姐,二哥哥,我好不容易来了,你们也不理我,只顾自己顽儿。”(湘云)宝玉听了我的话这才展颜,正准备说话,湘云人未到,声音却先进门。
湘云爽朗的笑声使气氛稍霁,不消片刻连宝钗也来了,大家说说笑笑闹成一团且不一一细表。却说是日,外祖母仍把湘云安排在我的闺阁。宝玉与湘云竟像久没有见面的朋友,有好多话要说,我总也插不上话,只静静地坐在那里聆听,或含首,或低笑,或叹或赞,倒也去了平日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