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的悟道与参禅
娇音一出,笑声四起。外祖母笑靥如菊拉着湘云道:“怎么会不疼你,屋里的几个姑娘,太太们管着,妈妈们拘着,可怜见的,个个都似哑巴一般,不似你这般伶牙俐齿的,说的话新鲜又有趣,当真是我的忘忧草呢。”
“可不是吗,我们姊妹原本是会说话的,可巧碰到老太太与云妹妹,一个是口吐莲花,一个是妙语连珠,姊妹们自然就变成哑吧了。”探春妹妹听了,莞尔道。
“说别人是哑巴还尚可,要说林姐姐,我头一个不依。”湘云听了笑着指着我比划道。
我自然又有一番话说,大家难免又闹成一团,欢声笑语一时之间四处弥漫,响彻云空。
好花易谢,好筵亦易散,回到闺阁,湘云还似有意犹未尽之意,叽叽喳喳又是一通话说,说话间自己却又先睡着了。我则释然,经历了母去父归的大散,又北上投亲,早已悟了聚散浮生的道理。人如浮萍,有聚自有散。与其承受离别之苦、思念之情,相见倒争如不见,聚倒不如不聚的好。心平则意和,又经了一天的困顿,是夜难得安稳得睡上几个时辰不提。
次日起来,湘云便与我约好,要去外祖母面前凑个趣。只我想起宝玉自昨天回去,倒不曾来过,兼之昨儿筵上那闷闷不乐的样,我甚不放心,便找个由头,让湘云先去。湘云不疑自去,我则与紫鹃去宝玉房里。谁知到了,他却不在,袭人不在,麝月也淡淡的,只晴雯回到宝玉去上书房了。因与她说些闲话,顺手翻弄案上的书,不想却发现了宝玉的墨宝。不免仔细看来,看到开头“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之句,我已明白宝玉定是受了袭人的一番排揎,又看了庄子的《南华经》的“胠箧”之篇,以绝圣弃知之道来论脂粉裙钗,以免“参商之虞”,而“焚”、“散”、“戕”、“灰”。
庄子因“盗钩者诛,盗国者侯”,而引出“善人不得圣人之道不立,跖不得圣人之道不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则圣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最终结论竟是要“掊击圣人,纵舍盗贼,而天下始治也。”庄子之论,归于自然,且博且奥,大巧若拙原是不错,但此篇的大义竟把出现小盗与大跖的错,归在圣人身上,曰“圣人生而大盗起”多有善恶不分,是非不明之嫌。
宝玉今番引用,乃是是非不分无可厚非。更过的是,最后落笔“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
竟将我与宝钗、袭人、麝月之流混为一谈,我甚怒之,挥笔续文数句,以他无识相驳不提。不想宝玉在此事上竟上心,又经事后之一事,竟有出尘离世之念,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