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边追随我左右的雪雁也渐有知觉,甚是不忿,且把诸事推与紫鹃。紫鹃并不推脱,宛若无事,把个诸事打理得有条不紊,甚是齐整,不由得雪雁心悦诚服。虽有微恚,但也甘居下位,任凭差遣,这是后话。
且说,自宝钗来了之后,宝玉犹如往日一般在众姐妹间厮混。只一件,宝玉不在只单单围于我侧,偶与宝钗相交甚厚,宛如亲姐姐一般。丫头、婆子也多亲近于她,连一向疼我的外祖母也微移情于她。较之宝钗未到之前的万千娇宠,不免微有忿意,时露于言行之间。每每宝宝俯伏认错这才作罢。紫鹃多次提醒,我只随性而为。宝钗见了,也只一笑而过,或避于宝玉,或自云守拙,或再无下文。
事后,我也多有悔意,但身临其事时,又不免为一逞一时之快,忘记了分寸。
几个月后,荣府盛传,薛家女宝钗,知书达礼,随分乐业,品端貌美……林家黛玉,孤高自许,眼空心高,不知分寸,与宝玉相交密切……孤高自许,眼空心高,倒还罢了,不想我与宝玉与外祖母同住,难免比别人亲密些,时时注意分寸,距离,不想终有不虞之誉,求全之毁。清者自清,我与宝玉并不在意。倒是紫鹃听了,每每宝玉来了,她定寸步不离,以堵众人悠悠之口。
且说一天,我辞了众姐妹后,与宝玉在房里玩拆九边环的游戏。正在兴头上,不想太太家的陪房周瑞家来了,说是替薛家姨妈给我送宫花来了。我心里暗想必是众人都有,给我不过是凑个数而已,等我问她,果然是与众人剩下的才给我。勾起众多心事,心里甚是郁闷。只因我母亲早逝,前来投亲,寄人篱下,却也不屑于别人赐予的残羹剩饭。
倒是宝玉笑着替我向她道谢,还道长论短的。其中她道宝钗病了,我这才想起来,已多日未见到宝钗了。末了,宝玉还特地派小丫头替我向薛家姨妈道谢、问好云云。
“姑娘,你也忒任性了,府里那起小人的嘴还没堵住。偏今儿姑娘又对这个周妈妈冷言冷语,虽有宝二爷打圆场,保不准儿明儿府里又有什么传言说姑娘呢。”(紫鹃)
“是呀,妹妹,老太太、太太、宝姐姐和姐妹们面前,有什么但说无妨。有句俗话讲:‘阎王好见,小鬼难当’,这起小人得罪了原没什么,只是背里不知道要造多少谣呢。”(宝玉)
我一听他又提什么“宝姐姐”,本未消的气又上来了,“是啊,你宝姐姐,什么都好,行为豁达,丫头婆子都喜欢她。我是身弱多病,目无下尘惹人厌的。你只找她去吧。”
一面说,那泪竟又不由自主地出来了。这是为什么,我本不愿流泪的,泪怎不由心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