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战袍的孙尚阳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明媚的阳光透过帐篷照进来后温和了许多,他冷峻的五官便像是蒙了一层轻纱,那表情叫人捉摸不定。
贺绣缓缓地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若将军同意阿绣的建议,阿绣可以助将军一臂之力。”
“你?”孙尚阳冷笑着打量了贺绣一遍,十分不屑的哼道:“口气不小。”
“若不出我所料,将军的身边有陛下的亲信,将军的一举一动陛下都会知道,将军平日的言辞应该慎之又慎,就算现在陛下信任将军,也难以抵挡那些小人的悠悠之口。将军若是不听,将军手下精兵十万便会在十日后变成精兵两万。”
“你……”孙尚阳暴怒的盯着贺绣,压低了声音咬牙问道:“此等大事,你居然敢信口开河?本将看你是活腻了!你要知道,本将捏死你便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那将军为何还留着我?”贺绣抬着头毫不避让的看着孙尚阳的眼睛,“阿绣在将军这里住了几日,将军定然也打听到了阿绣遭劫的原因。不错,是九公主想要我的命,将军为何不把我交给九公主以博取九公主的看重呢?”
“你!”孙尚阳似是被这几句话激得怒了,他猛地出手捏住了贺绣的脖子,咬牙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呃……”脖子被捏住,贺绣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只是她却不挣扎,依然冷冷的看着孙尚阳,目光冷清如霜。
“哼!”孙尚阳手臂一抬,把贺绣推倒在地上,“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姑子!”
贺绣抬手揉着脖子慢慢地起身,大口的呼吸。她额前的一缕碎发不知何时挣脱了发髻的束缚散落下来,她苍白的脸上便如洁白的绢帛上添了一笔浓浓的墨线。
“还请将军放阿绣一条生路。”贺绣仅用几个呼吸便平复了胸口的窒息,她的语气和目光比之前更加镇定。
“凭什么?”孙尚阳的眉头皱的更深。
“因为杀了我,对将军没有一点好处。留着我在军营里,对将军更没有一点好处。所以将军不如让阿绣离去。山高水长,他日若将军有用得着阿绣的地方,阿绣定竭尽全力以报将军今日救命之恩。”
孙尚阳听了这番话有些怔忡,诧异的问道:“你不回家去?建康城内有你的父兄呢。”
“阿绣不过是外室生的庶女罢了,阿绣若是死了,父兄只不过伤心一两日。可阿绣若是回去了,怕是父兄颜面无存,且祸事不断了,如此,阿绣倒不如离去。”
孙尚阳又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转身扬声道:“来人!”
“有!”两个近卫应声而入。
“备几匹马来!送客人离开!”
“是!”
孙尚阳回过头来看着贺绣,冷冷的说道:“这是军营,没有马车。你能骑马的吧?”
“多谢将军。”贺绣深深一福,转身出了营帐。
贺绣出账的时候,有一个护卫匆匆而入,险些和贺绣撞在一起。贺绣忙闪身躲到一侧,便听见那护卫略带焦急的说道:“回将军,陛下派人来了,说是找什么人。同来的还有贺大人……”
贺绣的心猛地一揪,忙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营帐去。
明珰正焦虑的等在帐外,阿信的伤虽然没有完全好,却也跑到这边来了。二人见贺绣匆匆而来忙迎上去问道:“姑娘,怎么样?将军准我们走么?”
“快走!”贺绣说着,顾不上多说拉着明珰疾步而去。
贺彦父子和宫里的太监先后进入孙尚阳的营帐,那太监说中佛尘一甩,尖声道:“左将军孙尚阳听旨!”
孙尚阳离开主榻两步走到那太监跟前,双手一拱,朗声道:“臣听旨。”
“五日前城南门外发生一起凶祸,不明身份的歹人袭击了贺公彦之庶女阿绣的马车,早成十七人死亡。朕听闻当时左将军巡查建康城防护时恰好路过,若是爱卿见了那贺家女,便交给贺公吧,也全了人家的父女之情。”
“臣领旨。”孙尚阳答应一声,直起了身子。
贺彦便上前来一拱手,和蔼的笑道:“孙将军有礼了。”
孙尚阳打量了一眼贺彦,淡淡一笑,也拱手道:“贺公多礼。当日某是恰好路过南城门,也见一匹受惊的马拉着一辆大马车朝着我等撞过来。而且也恰好是某挥剑斩杀了那匹受惊的马,拦下了马车。”
“将军雄威,真是万夫难敌之勇。”贺彦忙又拱手,“如此真是我家小女之洪福。”
孙尚阳听了这话,便伸出手来摆了摆,面露难色的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孙某的确不知那小姑子是贺公之女,当时她昏迷了,孙某只好把她带回军营,叫军医给她诊治。前日她倒是醒了,本将也问她是何人之女,可她似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说话。本将无奈,又有许多军务缠身,也无暇顾及这些事情,便叫人给了她两匹马,叫她走了。”
“走……走了?”贺彦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就走了?走去哪里了?”
“怎么能不走呢?本将这里是军营,这里有儿郎几万,却没有一个女子,令嫒若是留在军营成何体统?公的名声难道也不要了吗?”孙尚阳冷冷的瞥了贺氏父子一眼,又道:“事情发生了五天了,公今日才到军营寻找,莫不是公因丢失爱女,急糊涂了吗?”
“……”贺公彦的脸登时紫涨起来。
“将军此话怎讲?”贺康看着父亲在一介武夫跟前受辱,便腰板一挺上前一步,斥道:“将军遇到命案,不说上报朝廷,却私自带了人就走,是何道理?”
“哈!”孙尚阳仰头一笑,倏然转身逼视着贺康:“你们今日来是跟本将军讲道理的么?”
“难道将军这里就没有道理可讲?将军救了我家阿绣,我父亲已经表示万分感激,怎么将军就要凭此对我贺家张狂不成?”贺康毫不退让的瞪着孙尚阳,这个莽夫俗子竟敢对士大夫如此无礼,真真是可恶!
孙尚阳目光一冷,倏然拔出腰间佩剑,利剑铮的一声指向贺康的咽喉:“本将军如何,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