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纹紧走两步,甩开贺绣,对着苏培微微一福,柔声道:“见过苏先生。”
苏培头也不抬,手指继续滑动着四弦琴的弦。
贺纹有一点尴尬,回头看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贺绣一眼,又别过头去说道:“先生,二妹和四妹都不能来了。今日就我跟三妹两个学生上课呢。”
“唔。”苏培终于抬起了头,看了贺纹一眼,说道:“那就开始吧。”
贺绣只跟在贺纹身后福了福身,转身去自己的榻几上坐下来。百灵把怀里的瑶琴放在她面前的榻几上,便立在身后去。
苏培开始讲课。他讲的都是些浅显的乐理,这些贺绣根本不用听也记得滚瓜烂熟了。
许是前些日子实在是太累了,贺绣听着听着,贺绣便有些困顿,一时无法自持,便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她迷糊了多一会儿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当一声尖利的质问把她吵醒时,贺绣暗暗地想着,怕是连最起码的平静都难以维持了。
“阿绣!你这是什么态度?没听见先生问你话么?先生在授课,你居然睡着了?呵呵……这可真是笑话!”贺纹尖刻的目光后是一脸的得意。
贺绣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跪坐在榻上对着苏培深深一礼,歉然的说道:“对不起苏先生,是我身体有些不适,冲撞了先生……”
“你有什么不适?”贺纹不等贺绣说完便打断了她,“刚不是睡得好好的么?如有不适,为何不传医者?阿绣,你小小年纪就学会说谎了?这可不是小事,来人,去请丁嬷嬷来!”
贺绣转头看了一眼贺纹,又转过头去看着苏培,慢慢地俯下首去,以额头触及退下跪坐的榻,却依然什么都没说。
苏培原本是懒懒散散的看着贺纹在那里摆威风的,此时见贺绣这样,便觉得心里一软,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了。
“咳咳……”苏培咳嗽了两声,把心里得意表面盛怒的贺纹的注意力拉回来。
“苏先生?”贺纹抬头看着苏培一改往日慵懒无聊的神色,嘴角噙着微笑一双如浓墨的眸子深深地盯着自己,便觉得骨头都有些酥了,“您不要生气,三妹不懂事,自然有规矩嬷嬷教导她的。”
“这里是琴房,规矩嬷嬷进来像什么话?”苏培轻笑着反问。
贺纹顿时语塞,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了。不要再说了。”苏培大袖一挥,转头看向贺绣:“既然阿绣身体不适,那就先回房歇息吧。下次上课的时候,我希望能听到你的琴声。”
贺纹先是不服,然当她听见苏培让贺绣下一次上课的时候要弹琴的时候,心里又暗暗的乐了。
对于这个庶妹她如今可不敢小瞧了。自从她拿出那一件百福百寿小屏风之后,贺纹便悄悄地叫人来贺绣和陈氏的房里去打听贺绣在义兴郡的时候都喜欢什么。当她听说这位庶妹只喜欢骑马射箭,对琴棋书画都不怎么上心的时候,心里便有了底。
或许那百福百寿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她来洛阳之前就知道老夫人要过寿,说不定是早早的准备下的呢。
寿礼可以作假,那么抚琴呢?
这个胸无点墨的阿绣又该怎么糊弄苏先生呢?
到时候若她弹不出来,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哼!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贺绣便拿了马鞭往后院走。
百灵心急火燎的上前去劝道:“好姑娘,你怎么还练马鞭啊?这离下次上课只有三天的时间。苏先生说要你抚琴呢!这可怎么办事好呢?要不您还是去老夫人那里走一圈儿吧,老夫人疼您,说不定她会叫人跟苏先生说一下,放过您这次呢。”
贺绣淡然一笑,推开百灵的手,说道:“我不会抚琴又怎样?”
百灵一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不会抚琴又怎样?贺绣才来了洛阳没多少时日,跟着苏先生学琴也不过两次,第一次苏先生又没有讲乐理,今天这次又讲了一半儿便停下了。就算贺绣是天才少女,也不可能会弹出什么曲子来。
这事儿就算是闹到了老夫人那里,也不是什么大错。毕竟不学而通的人,这世上怕是还没有呢。
贺绣练了半日的马鞭,晚间吃饭时,百灵悄悄地跟贺绣说道:“姑娘,您可知道为何今日上课四姑娘没来?”
“我哪里知道。”贺绣撇了撇嘴巴,拿了筷子捡了一片芙蓉片放在嘴里。
百灵回头看看祝嬷嬷不在,便凑近了贺绣的耳边悄声说道:“奴婢听说,四姑娘是被嬷嬷给关起来了呢。”
贺绣眼皮一跳,忙问:“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百灵悄声回道:“奴婢问了,那些人都说不知道为什么。据说是昨晚寿宴一结束便有嬷嬷来四姑娘房里,把她的奶娘丫头们都赶了出去,命人把院门关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去探视更不许四姑娘出来。”
贺绣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个家里处处都是老夫人和夫人的耳目,自己跟贺纹贺绮两个人的事情,是一丝一毫也别想瞒过去的。
今日贺绮被关起来,便是给贺纹和自己的一个警告。平日里拌拌嘴倒也罢了,若是闹得太过了,恐怕谁也逃不过去。
想到这些,贺绣便叮嘱百灵:“我们院子里的人务必管紧了,一句闲话也不许多说。你们都小心些,这里可不是义兴郡,别掉了脑袋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百灵忙道:“姑娘这话,我娘已经吩咐了一遍了呢。姑娘放心,在里面服侍的都是我们带来的人,夫人派下来的嬷嬷们都被我娘当佛爷供着呢。”
贺绣点继续吃饭。此时祝嬷嬷恰好也进来了,百灵便不再多话。
第二天乃是女工课。
女红针线是贺纹的强项,教针线的嬷嬷跟贺纹的奶娘是姐妹,又对贺纹另眼相看,贺绣自然再那里讨不到好处去。何况她女工原本就不好。
免不了一场冷嘲热讽,贺绣便暗暗地忍下,当时也不跟这些人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