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不是阿绣吗?你一个人靠在这冰冷的石头上做什么?”身侧是一声质疑的询问,声音温润如玉石相击,甚是好听。
阿绣猛然惊醒,转身朝着来人福了一福,乖顺的叫了一声:“大郎君安好。”
来人正是贺康。从他的记忆里,阿绣不过是个稍有些才华的小女娃罢了,今日忽然在这里遇见,却见她一脸悲痛的靠在山石上,说不出的失意。然那种失意和悲痛却在看见自己的一刹那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恍惚中让贺康甚至怀疑自己刚刚是看花了眼。
贺绣见贺康审视的看着自己并不说话,便把都低得更低,又重新问安:“阿绣给大郎君请安。”
“阿绣啊。”贺康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抬起头来吧。你是我的妹妹呢,怎么跟家里的丫头们学起来了。”
“是,阿绣谢大郎君。”嘴上虽然这样说,贺绣心里却想在你们的心目中我并不比那些被看重的丫头们好多少吧?
“家里人都在收拾行装准备南迁,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贺康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
贺绣只得跟上去,低头回道:“回大郎君……”
贺康侧脸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贺绣,轻声笑道:“我是你大兄。你虽然是庶妹,但也无需如此生分的称呼。”
“是,大兄。”贺绣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并继续说道:“阿绣听下人说,胡人已经过了黄河,不日便要打到洛阳城了。不知大兄以为如何?”
贺康转头看了看四周,轻轻地蹙起了眉头,说道:“阿绣,时事政治不是你们女孩家所关心的事情。老夫人和夫人会南迁,你和阿纹她们都会跟随一起。家中诸事自有父亲和我料理。你就不要多想了。”
“大兄。”贺绣紧走两步上前去拦住贺康的去路,诚恳的说道:“自从阿绣来到洛阳,得母亲厚爱。如此关键之时阿绣自当服侍母亲左右。可是,大兄,我觉得那慕容家的军队不一定会踏入洛阳。所以,阿绣这次愿意留在洛阳看守家园,等父亲和大兄把家中财物尽数南运之后再随最后一支家兵南迁。”
贺康听了这番话后沉默不语,眉头皱的更紧。
贺绣见状,便顺势跪下去,朗声道:“大郎君准阿绣称呼一声‘大兄’,便是视阿绣为妹。请大兄答应阿绣的要求,给阿绣一次为家族尽力的机会。”
贺康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又不是男儿身。若是胡人的铁蹄果然踏破了洛阳城,你非但性命不保,连我贺氏家族的颜面也要受辱。这样的话以后不可再说,快些乖乖的回去收拾行装吧。”
贺绣听贺康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知道在说什么也是无用,只得屈膝答应一声,侧身立在一旁。等贺康走远了方原路返回。
前一世,洛阳城并非落在胡人之手,而是被那些起义的流民给功开了城门。之后那些义军中发生了内乱,才让胡人趁机而入,一举攻下了洛阳城。
此时慕容氏的军队虽然已经过了黄河,但却被朝廷的军队挡在二百里之外的平阳城。
贺绣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当时的战况,心里暗暗地盘算着如何趁此时机把自己那三百多车粮食变成更多的金叶子,然后再带着金叶子南去建康,在建康的周边悄悄地置办一片田地以保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之事。
不知不觉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一进门祝嬷嬷便上前来拉着她低声回道:“姑娘,你去哪里了,四处找不到你,可急死老奴了。”
贺绣忙问:“奶娘,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这么着急?”
祝嬷嬷扶着贺绣的胳膊进了屋子,把小丫头们都指使出去后方低声说道:“我那老头子刚叫人来说,现在外边的粮价涨了两成呢,他叫奴才问问姑娘,咱们那三百多车粮食运往南边去太扎眼,你看是不是趁机卖一些换成金叶子,也方便携带。”
祝嬷嬷的话一落,贺绣立刻摆手道:“不要不要!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卖粮。奶娘,你告诉祝叟叫他一定想办法把那些粮藏好,这个时候若我们卖粮,肯定会被人怀疑我们趁机捣鬼,对我的清名不利。”
“是了是了,老奴真是糊涂了。姑娘说的很是,这不利于清名的事情咱们是万万不能做的。”
“奶娘,你放心,洛阳城暂时破不了。陛下还没有安全南迁呢,朝廷的军队怎么能让胡人的铁蹄踏进来呢,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该干嘛干嘛去。”
祝嬷嬷觉得贺绣的话很有道理,满口答应了一声,刚转过身去又急急地返回来,低声道:“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若是胡人打不到洛阳来,为何郎主还吩咐大家收拾行李准备南迁呢?这举家南迁可不是小事啊!”
贺绣笑了笑,说道:“父亲孝顺祖母,祖母年纪大了,自然不能有万分之一的闪失。况且胡人打过了黄河已经是事实,南迁只是早晚的事情。早动身比晚动身好啊。”
祝嬷嬷觉得这番话也颇有道理,遂迟疑的点了点头,又问:“那我们为何不早早的随着老夫人和夫人动身南迁呢?一大家子都走了,难道姑娘要留在这里不成?”
贺绣轻笑着摇摇头,说道:“谁说一大家子都走了?我刚刚从外边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大兄,大兄就不走。听说王家九郎也不走呢。”
“真的?”祝嬷嬷听了这话又惊又喜,连声叹道:“大郎君和王九郎都不走,那就是说着洛阳城是能保得住的?那老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贺绣看着祝嬷嬷高兴地出去,又忍不住苦笑一声转身去自己的榻上靠着。
此时她的心里像是塞了一团草一样,乱纷纷没了头绪。
她原以为自己的亲弟弟是会跟自己紧密的站在一起的,如今看来是自己太自信了。
此时还未到大难临头,弟弟便已经说出那样的话了,想想真是叫人心寒,倒还不如贺康,不管是真是假,总还有两句温和的话。
酆儿天真无邪,易受人挑唆,姨娘又软弱可欺,他们若是随着老夫人和夫人南迁,自己不在身边的话,恐怕悲剧依然会发生。然贺绣又不想在这个时候跟着家族南下,淌上这趟浑水和谢家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