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轩放下电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刚才的平静完全是强装出来的,且不说面对这么大的变故,仅仅在阳台上看着对面楼上邻居夫妻俩撕咬自己的孩子,哪个女人能站的住?虽然是晚上,卓轩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可是小区里不时传出几声瘆人的惨叫,这不仅是游戏和电影中高音的女生尖叫。这是人类惊恐绝望的吼叫,里面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几乎每个绝望的人面对都是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直到自己的喉咙被尖利的牙齿撕开,鲜血涌进气管,每次试图开口,嘴里发出的都不再是愤怒或者求饶的声音,而是血液咕咕冒泡的呢喃。
卓轩索性关上了所有的窗户,拉上窗帘管他外面洪水滔天,只要王子元还在自己怀里安睡,只要王开北在远方也能安然入睡,自己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怀中的王子元不时发出几声奶声奶气呓语,这孩子就像一颗明灯,驱散卓轩心中的所有恐惧,在王子元面前,卓轩感觉自己是透明的,自己的一切都是这个孩子的,即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孩子的安全,卓轩也会幸福的去做。
上帝之眼仍然在闪烁,同样的星光如此纯洁,流动的光辉温柔的抚摸着大地,犹如死神挥舞镰刀般娴熟的横扫着一切。
卓轩安定下情绪,开始还王子元喂奶,孩子的小嘴像吸盘一样,让人微微疼痛又幸福无边。孩子的小脸简直就是王开北的面孔印下来的,卓轩一阵心动捏了下宝贝的小脸,当年王开北也是这样一脸无辜可怜的样子打动了自己。卓轩和王开北是初中加高中同学,大学也在同一个城市。大一那年闹非典,人人自危,各个高校也是严密封锁防止传染,不过稀疏的篱笆墙哪里挡的住这些天之骄子,毕竟街不能不逛特别是没客人大减价的时候,网不能不上特别是一小时网费才五毛的优惠,恋爱不能不谈特别是人心惶惶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各种翻墙越狱活动此起彼伏,门卫们被一次次或者精确策划屡出奇招的行动搞的晕头转向,或者被大规模军事行动吓的困守待援,男生打头阵女生压后阵,高智商的贩卖行动计划,五花八门,其乐融融。卓轩是个性格沉稳的孩子,逛街上网谈恋爱样样不沾,老实的待在宿舍看书,“叮铃铃”电话响了。
“卓轩吗?”
“恩,我是。你是哪位?”
“王开北。”
卓轩疑惑了一下,稍一停顿:“什么事?”
“你没出去玩吧?别去翻墙,不安全,也影响形象。”
卓轩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了:“可是我想吃提拉米苏。”
王开北那边沉默了半秒:“我给你送过去。”
“好吧。”
通话结束了,卓轩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说提拉米苏,还来了句好吧,王开北读的是师范院校,管理那是相当的严格,而且在城市的另一头,自己和他并不亲密,为什么要撒娇?
可是王开北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不到一个小时就突破封锁过来了,放在平时两个学校的路程也要一个多小时:“你的提拉米苏,两块,五十块。”卓轩把一张一百的摔到了他脸上,转身款款的离开了。
王开北在后面喊:“我没零钱了,以后还你!”
为了还这五十块,王开北约了卓轩几百次,老也没还上,婚礼那天王开北偷偷塞给卓轩五十块,嘟囔了一句:“还你!反正我的现在都是你的了。”卓轩把一个口红印子狠狠摔到了王开北脸上,转身款款地走向婚礼。怀里的王子元满足的吃奶声把卓轩从回忆中拉了回来,虽然拉着窗帘开着灯,但窗外的黑暗时刻都在觊觎着室内的温馨,现实不会因为记忆的美好而改变。
吃喝是母子俩面临的大问题,自己现在是哺乳期,必须吃饱而且有各种忌口,家里米和面各有一袋,两箱十二罐奶粉,这些基本口粮足维持母子俩十天以上的生命。问题是蔬菜肉类这些需要低温保存的东西,本来家里这些东西备的就不多,一旦断电几天就烂了。燃料问题,家里煤气罐基本是满的,这要感谢二楼的邻居了,她家私自改了天然气管道,燃气公司认为存在安全隐患拒绝供气,搞得整个单元烧了半年的液化气,为此邻居们跟她家关系都很僵。水也是大问题,小区的太阳能是统一装的,平时水都是满的好像是140升的,还有冬天用的电热水器大概存了60升,净水器里还有几升纯水,水还是比较充足的。怎么算计家里的资源都只能维持十天左右,要出去吗?去哪里买东西,找谁帮忙?
卓轩也给同事们打过电话,无一例外,全部联系不上。怀里王子元哼哼了几声,这是一边吃完了,该换边了。看着王子元幸福的小样子,卓轩的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哄孩子睡吧。天上繁星点点,极光流动,地上灯火也不太密集,偶尔火光闪耀,倒影一般安详宁静,只是上帝之眼依然妖媚,母子安详的睡在天地之间温暖的家中宁静而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