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全福从陈伟手中拿过绳子,——绳子是早准备好的--把酒仙提起来,把他的双手反绑上。他们把他带到一间屋子里去,由陈全国坐在门口守着,其他的人则不知道哪儿去了。
酒仙满身的疼痛渐渐变成了只有几处疼痛,但是这益发叫人难以忍受。身上鸡粪的恶臭熏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脑内恐慌,心跳得厉害,但是他竭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渐渐的就明白了这是在用设计好的圈套陷害自己,而他认为这是因为自己调查红英的案子得罪了他们,所以他们想栽赃搞臭他的名声,让他没脸在村里住下去,停止对这件事情的追踪调查。他一度以为疯子也参与到了陷害人的阴谋之中,但是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认为陈全福等人不过是利用了疯子而已。
看来对方正在心虚呢!酒仙自豪地想,好像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英雄,陈全福、陈全国等人已经在他的面前瑟瑟发抖了。他想,这几个人,要么是陈长远的儿子,要么是他的侄儿,这说明红英之死,甚至这个山村历年来的系列杀人案都和陈长远有重大干系,多半他就是凶手!……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目前的形象和处境,不由得脑袋就耷拉了下来,并且告诫自己不能顺着刚才的思路想下去了,最要紧的是摆脱目前的困境,宝石才能有放光芒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门口正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的陈全国,心想,哼!我一个教师还能败在你手里吗?他设想了接下来他们可能用来对付自己的种种手段,并且一一设计了应付办法。
窗外光线渐渐黯淡了下去,酒仙听到不知哪个方向人声喧喧。这时陈全福带上两个人进来了,他们押着酒仙往外走。陈全福说:“一会儿问你,你必须承认自己是偷鸡,听见了吗?”
“知道了。”酒仙装得垂头丧气地说。
“哼哼!老实点!”
他们带着酒仙在房子与房子之间转了几个拐,来到一栋很长的房子前面。酒仙看了看,认出了这儿是学校。
简陋的泥地操场上影影绰绰的都是人头。酒仙被押到一个地方,在陈全福的吩咐下站住了。这时空中一只电灯亮了,光亮刺眼。酒仙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在自己的身后摆了两三张课桌,陈长远、陈全有、陈全福和两个派出所的民警坐在桌子后面。
原来是要开批斗大会。酒仙庆幸自己已经想好了应付这种场面的话了。
站在操场上的大概有一百多人,看来并不是全村的人都来了。人声嘈杂。那边有几个人影由远而近,酒仙看过去,原来是钱玉珠、肖里郎和美美婷,三张脸上都写着“焦急”两个字。酒仙抽空向他们笑笑,眨眨眼睛,他知道这样可以稳住他们的情绪。然后他回过头来。
“静一静!静一静!”村长大声喊话,人声渐渐低小而且稀少了。
“你跟大家说,你犯了啥事?”
酒仙转头看了看,是一个警察在说话,他装没有听见。
“酒仙!”这时陈全福的声音。酒仙还是不理。陈全福放开声音又叫了一次。
酒仙相信这一次大家都听见了。他慢慢转过头去问:“陈全福,叫我干什么呀?”
“周所长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答?”
“噢。周所长啊,我太紧张了,没有听见你说话。你问我什么呀?”
“你老实交待,你犯了什么事?”
“周所长,你听我说,我什么事也没有犯。我和陈全福在吕金贵家喝酒,陈全福叫我在他家鸡圈里取鸡蛋来炒菜,我便去了,他们就把我打倒在鸡圈里,诬蔑我偷鸡!”
“胡说!”陈全福火了,“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根本就没有和你喝酒!”
酒仙想要的就是这句话,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
周青问:“你和陈全福在吕金贵家喝酒,有人证明吗?”
“没有。”
“那么我怎么相信你呢?”
“你马上就可以相信了,”酒仙说,他这句话时说给陈全福听的,他认为这样可以给对手造成心理压力。
酒仙说完,转头叫了一声:“陈全福!”
“怎么了?你还不承认吗?”陈全福说,他一边把手握成拳头示意酒仙。
“你——”酒仙说,“没有诬陷我是不是?”
“本来就是!”
“你——,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我是不是?”
“是!”
“那么,”酒仙说,他很得意,因为刚才的对答,有点自己审问陈全福的味道了,他想,当年季米特洛夫在为自己做国会纵火案辩解时,或者米洛特维奇在海牙国际法庭辩论时,应该就是这样的,“我为什么知道你叫陈全福?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叫出我的名字来了?”
陈全福张开了嘴,而且变换了几个口型,但是并没有声音从口里发出来。
酒仙知道自己一着奏效了,于是继续追击:“吕金贵是疯子,他确实不能证明你和我喝酒,但是你又能证明你没有和我喝酒吗?”
陈全福的眼睛左右看,酒仙知道他在找人证明,心想不好,在他的地盘上,他要找人做个证明还不简单吗?于是不给他留说话的机会,提高声音说:“你要诬蔑我偷鸡,到底有什么居心?我在这个村子里妨碍了你什么吗?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是怕我揭发出来,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整我?嗯?”
他说到最后,眼睛看看陈长远。
“呀!太厉害了!”美美婷还在回味,她说,“酒仙哥哥,你平时见了生人不说话的,这一次为什么说了那么多,还说得那么好?不但把偷鸡的罪名卸掉了,还累得人家道歉?”
“不是卸掉了,是澄清了。你还真的以为我偷了鸡呀?我偷鸡干什么?这么六七十公里路,我拿回家去吗?还是拿到山上烧叫化鸡呀?”
美美婷赶紧道歉,说是自己用错了词语,酒仙并不理会,说:“你看我平时不说话不是?那是不愿意说,多说一句话就多透露一些信息,多惹一些事呢。我要说出来呀,一定是在最关键的时候。”
钱玉珠笑着说:“你别吹了,其实你说的那些话,漏洞多着呢,只不过在情势之下,人家没有反应过来,让你赢了。”
“哼!”酒仙骄傲地说,“对付这类人,不费吹灰之力!”
美美婷说:“其实你应该把他们见不得人的事情揭露出来。”
“我只是猜测着说的,”酒仙看看钱玉珠,慢慢地说,“我又不知道具体,怎么揭露?但是他们也许认为我真的知道,怕我揭露了。我这一招啊,叫做空城计,当年诸葛亮就是用它来破了司马懿的军马的。”
“我想,这见不得人的事,一定是陈长远那龟儿子杀了红英。”
“为什么?”
“要不然他们为什么设计陷害你呢?”
美美婷本末倒置,酒仙哭笑不得。钱玉珠说:“从今天发生的事情看,到很有可能真的跟陈长远有关系。”
肖里郎看了一眼美美婷说:“我建议今天晚上不谈案子,换一换脑子谈点其他的事情,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呢。”
其实他的想法是:谈案情多半会联系到今天美美婷的遭遇,那样会激起她的伤心的。
“也好,”酒仙看了一眼肖里郎,赞赏地说,“我们来对对子。”
“我先对!”
“还没有出呢,你对什么呀?”
“酒仙你快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