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少国疑,商纣王的儿子武庚以为有机可乘,于是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反攻倒算。原本监视武庚的管叔、蔡叔和霍叔对周公旦独揽大权早有不满,三人一合计,也觉得造反有理,于是加入了武庚的队伍。
秦人在周灭商后,社会地位急转直下,心理极度不平衡,见老主人准备起事,当然是积极响应。除此之外,一些东夷部落也加入进来。几支势力一经联合便颇具规模。公元前1043年,反周联军离开朝歌向西进击,直奔周朝国都镐京(今西安市长安区西北)。武庚以为凭借人多势众便能一举击败周朝,可事实证明他低估了新兴势力的力量。
周公旦马上做出回应,亲率大军来会反周军队。他表现出了极高的组织天赋和指挥艺术,三下五除二就将反周军队打得如鸟兽散,最后管叔被杀,蔡叔被流放,霍叔被贬为平民,武庚被处死。
周公旦不作停留,继续向东推进,用了三年时间,终于将散落在东部的各支部落全数剪灭。秦人部落又遭到毁灭性打击,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反抗力量。
作为一个深谋远虑、具有雄才大略的政治家,周公旦绝不是吃素的。在打败敌人之后,他又对其逐一分解。于是,秦人被拆成难以数计的小块,散落四面八方。
强大的秦人部落至此在历史上消亡。虽然秦人的历史出现了一段空档,但他们很快又再次崛起。因为玄鸟的后人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发展机会,哪怕是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之下。
被分散的嬴姓子孙从此天南海北,自谋出路,演绎着各自的生存斗争。他们中有的就此消失在历史的尘沙之中,也有的发展成小国,一直坚持到了春秋时期。
这其中有两支秦人值得一提。一支是随中潏防守商朝西部边境的秦人,他们的居住地后来被周人占据,只好到西部寻找生存空间;另一支是来自东方的秦人部落,被周人驱除出居住地后,他们也奔向了西方。两支秦人在西进路上相遇了,他们合二为一,成为当时最大的秦人部落。
周人不想在自家地盘上再看到秦人,而秦人也不想与戎狄为伍,这就决定了他们只能在周的西部边境生活。由于周朝前期很强大,边境线总是在不断地向外扩张,所以秦人也得时不时地向西拆迁。
漫漫西行路,不知留下了秦人多少的辛酸和血泪。这个过程少不了牺牲和减员,当然也会伴随着融合与生育,持续的时间有数百年之久。
终于有一天,周朝的扩张能量达到了极限,秦人的生活区也随之稳定下来。此时,秦人的生活区域已经远在今天的甘肃天水附近了。
5. 嬴秦出世
虽然蜚廉和恶来父子心甘情愿地做了商朝的殉葬品,但秦人的领导家族并没有绝种。除了恶来之外,蜚廉还有两个儿子,即季胜和恶来革。
季胜的接班人是孟增,孟增的接班人是衡父,衡父的接班人是造父。从季胜到造父,这四代人做得最多的事情是讨好周朝。他们明白,跟着周围的戎狄混是没有前途的,而周朝才是历史潮流之所向。
秦人有三大传统技能,即驾车、养马和占卜。到了周代,秦人的技能结构发生了重大改变。占卜成了秦人的禁区;季胜一支专攻驾车,成为驾车高手;恶来革一支专攻养马,成为养马高手。
因为专业,所以出色。季胜和恶来革兄弟俩的后代都靠祖传的技艺得到了周朝统治者的赏识。比如,孟增就因驾车技术高超而被周成王封于皋狼(今山西离石西北)。受封虽然光荣又实惠,不过也是周成王别有用心的安排,依然是分而治之策略的运用。
造父接过祖上传下的缰绳,继续为周王室驾车。他的驾车技术达到了新的高峰,被后世尊为驾车的祖师爷。他因技术好、名气大,得到了周穆王的垂青,被任命为御用驾驶员,时称“御”。驾车族终于取得突破性进展,摆脱了草根的命运。
遇到周穆王这样的老板,造父想不飞黄腾达都难。更妙的是,造父不但善驾车,相马、驯马也有一套。他选了八匹毛色各异的骏马,分别是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骅骝和绿耳,调教好了献到穆王面前。穆王龙颜大悦,为这八匹骏马配备了上好的马车。
按照当时的规矩,周穆王的车驾本应由六匹马来驱动。可是有了造父献上的八匹骏马,他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周穆王身上流淌着建功立业的热血,他不但要享受生活,更要追求荣誉。于是以造父为车夫,以八骏为御驾,一路西征而去。
大军径直向西,在昆仑山(今甘肃酒泉南)前却突然停下。其中原因不是遇到了强敌,也不是粮草不济,更不是遭遇了天灾人祸,只是遇到了美丽的西王母。
西王母在仙境般的瑶池边摆下酒席邀周穆王赴宴,穆王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温情款款的请求,慨然应允。宴上,穆王喝下了许多中土没有的琼浆玉液,欣赏到了充满强烈异域风情的歌舞表演,最后还与东道主发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从此,穆王就在距离国都三千里之遥的昆仑山上住了下来,过上了连神仙都羡慕的日子,欣然忘归。
穆王长期远离国都,淮河流域地方长官徐偃王不禁对最高权力产生了幻想。他在一番筹备之后起兵造反,大军直奔周都。周都眼看就要被围,告急信迅速传到穆王手中。
穆王从梦中惊醒,调整调整思绪,整理整理衣冠,回头看了看娇靥如花的西王母,不舍而又决然地踏上回乡之路,那里有狂风暴雨在等着他。
穆王撇下大部队,乘着由造父驾驶的马车一路狂奔,仅用一天一夜就返回了国都。谢天谢地,国都还没有丢。
穆王组织军民,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徐偃王的那帮乌合之众。徐偃王恐怕到死都没想明白周穆王是怎么赶回来的。
造父因表现突出获得一块封邑,即赵城(今山西洪洞县北赵城镇)。造父一支以地为氏,成为最早的赵人。后来赵氏发展得非常兴旺,成为春秋时晋国最主要的家族之一,战国时又演化为赵国。
恶来革一支的好运似乎来得稍晚一些。从恶来革、女防、旁皋、太几、大骆直到非子,这一支的几世几代一直生活在犬丘。到了非子这代,才因善于养马有了点名气。而此时周朝已经在走下坡路。
到周孝王时,在国都附近拨出一块地让非子养马。这块地因位于汧水和渭水之间,被称为汧渭之地(今陕西宝鸡附近),面积虽然不大,但水草丰厚,是一块天然的牧场。非子率领一批善于养马的秦人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迅速投入到火热的生产劳动当中。
有了这批秦人的精湛技术,马匹繁殖得很快,官方报告上称“马大蕃息”。孝王对非子的工作很满意,想将他立为大骆的正式接班人。可是申侯不满意。
申侯是申国的最高领导。申国在周朝有着特殊的地位,原属戎狄,很早就归附了周朝。
长期以来,一代代申侯源源不断地将女儿嫁给周朝君主。女儿多的时候,也会嫁给附近的一些戎狄部落。其中一个女儿嫁给了被周朝当戎狄对待的大骆,生下一个儿子,叫做成。
作为成的外公,申侯有义务维护他大骆继承人的地位。为了实现这个目的,申侯对孝王说:“我们申人的祖先是来自郦山的女人,与秦人通婚,生了中潏。由于这层关系,中潏才归附于周,承担起保卫西陲的责任,西陲因而和睦。现在我又将女儿嫁给了大骆,生下成。历史的经验表明,西陲的安宁有赖于申人与秦人的稳固联盟。您身为天子,对此不能不注意。”
不难发现,申侯篡改了历史,当初的中潏防守的并不是周人的西陲,而是商人的西陲。也就是说,中潏不是周人的盟友,而是商人的盟友。不过,申侯后面的话却是真的,作为女子输出大国,谁知道他们将多少女儿嫁给了周围的部落。
惹恼了申侯,就意味着周朝要得罪一大批戎狄部落。这样的风险,孝王无论如何也不想承担。
再三考虑之后,孝王做了一个折中决定:一方面将成任命为犬丘秦人的接班人,另一方面又将汧渭之地封了给非子,并将其命名为“秦”。养马族秦人也以地为氏,号为“嬴秦”,真正的秦人诞生了。
此时的秦还不是周朝的正规编制,只是周王朝直属地区内的一个附庸。按照当时的标准,附庸不但地方小,政治权利也少得可怜,诸侯国之间的外事活动它一概无资格参加,连正式朝拜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对宗主国效忠。
虽然只是附庸,但秦人总归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也有了正式的名分。
历史的天空还很广阔,足够秦人去折腾。
6. 第一滴血
非子成了附庸之后,秦人继续干着养马的营生,平平安安地传承了三代。
三代的时间,对秦人而言是一段平淡无奇的岁月,但对他们的宗主周人而言,却是一段艰苦的考验。像任何一个王朝一样,周朝在经历前期的上升和中期的繁荣之后,从周夷王开始,无可挽回地走了下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