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晁文博见到我亦一切如常。
应该说,太正常了,正常得过了。
而我也每每假装镇定,赔笑如流却能躲就躲,简直搞得好像是我一冲动险些性侵了他一般。
甚至有几次忖着那天晚上的事该不是我常年欲求不满造得一场春梦?
但是没洗的珊瑚绒睡衣上日渐清淡的酒香又提醒我,好像不是梦。
亦真亦幻,几度玄虚下生了两粒米粒大的口腔溃疡,实在忍不住急急一个电话招出了曼达,极度需要一个极度靠谱的人帮我分析分析这极度不靠谱的状况。
“看来你这棵千年老铁树今朝开了朵烂狗尾巴花。”曼达跟我坐在元品咖啡屋里,她一句话实实把人笑倒。
“不过人家搞不好小周末喝了点酒燥热难当,所以找你下下火。”她紧接得这句话又让人半丝笑不出来了。
“归根到底,总归是你平日里满脸烫着‘常年缺爱’四个大金字,所以人家才能这么轻易得手。”陈曼达就是陈曼达,完美地打出最后一记勾拳重击。
我往后一倒,跟被浪头推死在海滩上的海蜇一样瘫在沙发里。
有点不甘心,临死还要挣扎下:“去你的,我也不是没被人爱过。”
“怎么,又想起你的张小猛了?”曼达举起咖啡杯,浅浅啜了一口
我这片海蜇彻底被晒成了咸干,口一溜,招了出来:“话说我头天上班回家,就在莎元商场撞到到小猛了,还在厕所门口,扫兴。”
“真的假的?”曼达饶有兴趣。
“真的,她老婆惦着个大肚子,算算日子孩子该过百日宴了。”
“他结婚了?也差不多,望三的人了。怎么着,酸了罢?”曼达啊曼达,逮着机会能讽便讽,绝不留情。
我则像被扎了气的皮球,腻歪在椅子里,“你知道么,他娶了那女的。”
“哪个女的?”
“那个黄花大闺女。”我尤记得小猛隔着SKYPE的声音诚惶诚恐听上去特别不真实,他说那是个处女。我当时恍然觉得自己就是黄金档狗血肥皂剧里坚韧不拔的女主角遭遇贱韧不拔的狗男女。
可是最终也释怀了。
毕竟,小猛不是坏人;
毕竟,时间是良药。
“呵,那女的也算‘终成正果’。”曼达搅了搅她的摩卡又加了块糖。
“别这么说,这件事我也有错。我出国前就应该跟小猛说清楚,从前我磨他也磨得不轻。”
“你别有事没事往自己身上揽。”曼达把吃了两口华夫饼推到我面前,说道:“不过你也整得够狠的,先是原谅了他,再一个‘飞的’跑回来跟他说分手,这样才硬是把一个好男人推到了别的女人怀里。”
“因为后来才想明白,女人这一生大抵都要碰上一个张小猛。就是不管你爱他不爱他都能让你对生活燃起了一星半点的希望,最后也是那个人生生一桶冰水把你浇个透底凉心。你自以为得到了关爱宠爱溺爱各种爱,可到最后怎么算,都是一本折本的账,入不敷出。”
这下轮到曼达不出声了。
我忽然想到人家小两口日子过得甚好,眼下说这话有点不为体统,赶紧安慰道:“你别多心,你们家陆彬可是提灯笼也寻不着的好男人,你看你们结婚也快六年了,一切都挺好的。”
“我知道他好……你以为我是你?不知足不惜福。喜欢就拴住人家,不喜欢就把人当个球,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爱无能。那个时候整天嚷嚷着跟小猛在一起没激情没激情,还跑出国去独自激情了几年。现在好了吧,沦落到跟不靠谱上司激情到一块去了,我看你们俩也就是雾水情缘。”
“我要是嫁了小猛才是真正的雾水,没后悔过。”想起那些跟小猛在一起平平淡淡的日子,可我从小喜欢红的绿的偏偏不喜欢白开水,更别提小猛那种一天八杯水的生活方式,天长日久真的会塞死我的牙缝。
“死鸭子就嘴硬罢你。”曼达二十二岁大学一毕业就嫁人了,这点上,我们从来说不到一处。
赶紧转了话题,“你说我跟晁文博是雾水情缘?”
“难道你觉得他真喜欢你啊?”曼达抱下了一个方靠枕,拍了拍说道:“你说你,长得是不错,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可是年纪摆在那里了。以晁文博那种身份,还离过一次婚,八成是贪鲜采花被老婆抓了。以前是你自己说的:男人永爱十八岁。”
“他不太像……”晁文博很是英朗正气的面孔在我眼前晃了一晃,转念赶紧抓回漫天飞舞很是明黄的思绪对曼达正色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他大抵也是个贪折花的。”
“对对,就你这种,充其量也就是秋末的狗尾巴花。”曼达杀我个片甲不留,又看了看表便召唤了侍应生埋单。
我剥了块方糖放到嘴里,辟一辟黑咖的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