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文博,苏冬亦,苏冬亦,晁文博。
之后的几天,我的脑子里无可避免,颠来倒去地重复出现这两个名字。
文博打了许多电话约我吃饭或是看电影,频率比平时要高很多,我只推说没空。
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文博结过婚又离过婚,这我老早就晓得,可他什么时候结得婚又怎么着就离了婚,各中来龙去脉我从未曾过问一言半语。甚至在没有见过苏冬亦以前,我认为自己对此很是超然:不就是前妻么,不就是过去么,谁没有过一段曾经沧海难为水?即便是滔滔大浪,那也是止于我之前,都是浮云罢了。
可问题是现在这位前妻整日端端在我眼前晃悠,更催命的是她还是我的上司,顶头上司。
我作为助理总监,办公桌挨着她的办公室,所以她几乎算是每日除了我妈以外,我见得最多的人。
这就太为难人了,简直能让我神经衰弱。
何况,他明着留着猫,她暗着留着猫的照片,一个不思再婚,一个远走他乡,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看都像是一出被棒打了鸳鸯的折子戏。
如此起伏连篇的联想,让我的赛拉脑内小剧场在几天之内上演了无数版本的俗滥狗血的剧本。
可我不敢问文博。
真是不该我凛冽的时候我猛凛冽,刚我凛冽的时候我又猛不凛冽了。
我选择把头插进沙子里做一只鸵鸟。
周末下班,依旧用短信敷衍了文博打算回家,才看到苏冬亦还留在办公室里。
想了想还是过去打声招呼。
她捧着一杯泡面正在翻看新案子。
“总监,我先回去了。”我指了指她手里的还剩半杯的泡面,涩笑了声,“别总吃这个,对身体不好。”
“我不大会做饭。”她明媚一笑。
我又涩笑一声,招架不住逃窜了,心里拿盐水皮鞭把自己犯贱的口齿跟清明的逻辑抽个半死。
真该诚挚鸣谢你的不会做饭,现在倒三不五时实惠了我的胃袋。
进了电梯,手机响起,掏出来一看是胡润之。
“赛拉,在哪里?还没走的话,我送你回家。”
如果有人问我这辈子最讨厌的职场交道是哪条,大抵就是上司跟你说,我送你回家。
送送送,送你个头啊,什么晁文博苏冬亦胡润之,给我下了一记一记连环套,统统见鬼去罢。
我当下决定不顾自己碰碰车司机的身份,下个月就购车!
待下了楼,胡润之的车已经停在写字楼门口了。
“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他下车替我开了门。
我继续涩笑,涩笑到底。
“去哪里?”
“回家。”
“周末了也不去找文博?”
“他后备力量强大,没我大约也找得到乐子。”我扣上安全带,出不了一丝好气。
“可昨天打桌球的时候他还跟我抱怨,是不是想拿工作溺死他的女人。好像我没这么铁血罢?”他闷笑一声,将车子缓缓驱入长流。
“他的女人?”我不由哼笑,也许另有所指。
“我说了可以替你转部门。”胡润之说,“不过冬冬跟我说,你很有前途。”
“多谢二位拂顾。”我拉了嘴上的拉链,头转向窗外。
“那天在办公室里第一次看到你就想到,一转眼文博跟冬冬离婚近四年了。”他开始中年男子忆当年了,诚然那个当年也不是他的当年。
“他们……结婚几年?”
我不过是忍不住拉开一条缝,他却更清早的垃圾车一样一下子畅快地全倒了出来,“七年。我曾经以为他们大概要做一辈子连体婴,以前他们两个就过得很儿戏。冬冬是北京人,大学毕业就回去了,文博也过去了。那时候还没结婚,也一起在北京干得好好的,后来就是文博脾气怪不适应那边行业的环境。不过是冬冬先辞了职,结果一个辞职一个也立马不干,觉得还是这座城市风景好,就索性再搬回来定居,一切从头开始。”
我又迅猛把拉链拉上装死人,同时希望替胡润之的嘴巴也按上一条大号拉链。
高架上一眼望过去全是尾灯,红红的一长串,像无止尽很无奈的省略号加省略号加省略号。
胡润之的话就跟一条麻绳一样紧紧勒上我的脖颈。
你们谁信他不是故意的?
简直是给已然魂不附体的我一记完美无瑕的大肘击。
你们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对朋友的私生活这么劳心费神呢?
我想跳车。
但是从高架上跳车再安然走回家,应该有很大的技术难度罢?
“那是过去的事了。”我摆摆手,孱弱招架,胸口有中暑的腔闷。
“我看得出文博现在也挺开心。”
我联想到《官场现形记》里有两句话说,“背地里作乐,当面假撇清。”
从连恩娜到胡润之,我觉得自己是一次一次瞎了这双狗眼。
我真想得了白内障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