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市有口百十丈见方的大水塘,老辈子都说这方水湖有龙王,还在湖边建了一座龙王庙,只如平常所见土地庙一般大小。
为什么呢?因为这方水湖的年岁在口口相传的历史中存在了好几百年了!神异之处最易见的便是湖里的水怎么用都用不干,水位从不见下降。更相传明末的一名县公亲自为它题名立碑,赐名“瑞泽”,可以说是颇有来历。
但是,龙王这玩意儿在那段时间可是犯忌讳的一种存在!为了破除迷信,红缎带们齐心协力撅了堤岸,把水塘的水给排干,露出了湖底。
除了鱼尸之外更有假山绕凉亭,石珊瑚点缀,凉亭高三尺六寸,二尺四寸见方,全石质,亭中有石桌一台,石凳四方,石桌上有石壶一把,石杯四只。凉亭外,石板铺路,倒寻过去,又有石洞一处,洞口亦是三尺六寸高度,宽则是一尺八寸,手电照射之下,可见其中蜿蜒,常人难入。
看到湖底如此奇象,乡亲们纷纷双手合十,求拜仙神菩萨、龙王土地以期宽恕罪责。
然而坚定地红缎带们瞥了一眼塘上的“无知百姓们”,抬手一锤就把凉亭锤倒,又把假山石珊瑚等捣得稀烂。
又不知是谁弄来了几根雷管,捆成一把,直接塞到洞里引爆,也许是龙王的洞府的洞穴就这样给整塌了。
就在洞窟被摧毁的那一刹那,龙市下起了暴雨,众人顿时作鸟兽散,而这场雨也不停歇的下了一天一夜。
这场暴雨的袭来,除了让人胆战心惊之外,就是所有的田土都被淹了,刚种下的庄稼被冲出土地,刚开出的花蕾被打落,刚长出的嫩芽被折断,但其中最是神奇的却是瑞泽这方水湖里一滴水都没有蓄起。
自此以后,龙市该下雨的时候下雨,不该下雨的时候也下雨。正常节气的天气变化不谈,但凡到了作物扬花授粉的时节,龙市必然阴雨月余;到了稻谷、玉米等庄稼收获时节亦是阴雨不断。
如此一来,庄稼作物结果受亏,收获受潮,几年下来,整个乡镇的百姓们苦不堪言。
脾性小点的,备齐纸钱香烛,一应贡品牲礼,聚到滴水不剩的瑞泽湖边,龙王庙前,祭了又祭,拜了又拜,然而并无效果。
而那些脾性大的,脑子一发热,一群人纠结起来直接就把当年参与破龙王的那群红缎带们全都打了一遍。
事情闹大了,派出所不能不管,但是一番了解下来,都觉得这事情太不靠谱,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年轻人们不好说话,但老人们没啥顾忌,都要求政府出面请高僧,请天师来做法事,请求龙王原谅。
但是作为政府,不可能直接涉身其中,毕竟当年可是有最高领导人直接指示的“破迷信”方针存在。
不能请高僧天师,那就请专家教授!官家动员,气象学、地质学、天体学等等一系列的专家教授来得快,也来得多。
一时间,龙市这一亩三分地上热闹非凡,小领导来一茬走一茬,媒体照两张照片,表示上层和社会对此有关注。
几个月下来,调查考研毫无进展,领导们从大到小一层一层不再关注这点乡野轶事,派出所也只留下几个常备的人员以作安保之用。
察觉了领导们的态度,又苦于一直没有进展,专家们也收拾东西,装了几瓶泥土,几块岩石,画了几张作业图之后表示要会城市用先进的手段,更完善的设备检查试验。
这个理由找得很好,乡亲们没理由堵着人家,这些人一走,就再没有消息回来,到政府去问,得到的回复也只有“还在研究中”这五个字的回答。
“看来那些专家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科学科学?这件事跟那劳什子科学扯得上半毛钱关系吗?一群臭老九!”
“欸!别说得太过分了!人家也许是真的还在研究中呢?”
“哼哼!人家肯定是怕研究不出来,堕了专家教授的名头,之前直接找个由头就给跑了,不会再回来了!”
“要不我们自己去找大师来看看吧?”
“找谁?这玩意儿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听说隔壁裕民镇上有个刘天师,道行高深,解决了好几庄奇事了!”
“真的吗?”
“不管真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真要有本事的话,肯定大家都会说的,到时候直接请他来就好!”
一番争论过后,几个年轻人去了裕民。
老刘家平静了好长时间,终于又有大生意上门,父子俩都颇为意动,毕竟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但是经过了解之后才发现这单生意是个坑,要跟龙王扛正面,但是是坑也得跳,名声就是从填平这些坑开始积累的。
老刘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后,写了一封状书,让年轻人带回去,挨家挨户的叫人按下血指印。
经过再三考量,任他鬼小弟再怎么撒娇也是不能跟着去的,将鬼小弟留在家里,带齐家伙什就往龙市去。
瑞泽湖旁边挤满了人,因为头一天派出去请天师的人回来说天师要收拾收拾,第二天过来做法。现在就是第二天了,早就收到风声的乡亲们全都跑来等着。
而当年参与“砸龙宫”的红缎带们,只要是还留在家里的也都被找来了,也确实有好几人他乡发财,没再回来,人也联系不到。
去请过老刘的几个年轻人更是早早的就在必经之路上翘首以盼,一起的还有几个村长和镇政府的官员们。
“来了!来了!”
人已经接到,一行人来到龙王庙前,老刘看到庙前空空如也,拍了自己额头一下。
“昨天忘跟你们说了,现在也不急,还请帮忙准备一张八仙桌,还有两只寿星白瓷碗。”刘开明朝着四周人群拱拱手。
“大师!八仙桌和寿星白瓷碗有什么说道没有?我们好去尽量准备更好的物件!”镇政府的一名官员询问道。
“八仙桌没什么特别要求,越老越好,寿星白瓷碗就是老寿星平常吃饭的碗,岁数越大越好,碗也最好是纯白的!其余的没什么要求。”
老刘说完自己的要求,人群里就开始互相讨论开了,这个说谁家有一张多少年的八仙桌,那个说谁家有个高寿祖辈,总之就是互相揭老底。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最后还是找出一张五十年的柏木八仙桌,和两只百岁老太、老太爷的口食白瓷碗,政府的人找了一辆三轮车座位交通工具,以加快取来的速度。
在人去取东西的同时,老刘自然也不会闲着,掏出一沓纸人,问清楚当初参与事件的人员,将他们全都提出来,站在龙王庙前,安排位置,人数不够的以政府官员代表。
老刘将纸人挨个贴在他们的脑门儿上,让他们不要动,不要把纸人弄掉了,按照安排好的位置盘腿坐下,又吩咐在场所有人在做法后,看到纸人离开他们的额头后,双手合十,一齐念“请龙王原谅!”这句话,直到结束。
安排好现场的细节之后,出去拉桌子和瓷碗的三轮车也回来了,老刘又把人事安排跟他们重复了一边后,来到刘步诸摆好的八仙桌前。
“儿子,去湖底抓两把泥上来!”老刘吩咐完小刘将符、香、烛都拿出来陈列在桌上。
“来了!”
刘步诸十分利索的回到八仙桌前,老刘把两只白瓷碗同时分别放在靠近龙王庙的两角上,又取两张符,双手食中指各夹一张,一收一放,符纸在瓷碗上燃烧起来。
“土!”
刘步诸两把土撒进瓷碗,盖住燃烧的符,青烟从土上冒出来。
老刘又取香烛各五根,一香一烛相配一对,两只白瓷碗各一对,龙王庙前左、中、右各一对,入土即燃。
围观的百姓们已经把双手合十,随时准备念交代好的那句话。
刘开明再取一香一烛,抽出中心竹签,留出蜡香,又张手成爪,五对香烛烟火摄入手中香蜡。双掌按压搓碾,一回身,双掌打开,香蜡分别打在众人额上纸人身上,双手并指一引,纸人脱离众人额头,再转身,手一指,纸人们全部跪在龙王庙前拜首叩头,纸人所对应的百姓官员们也直接趴在地上,第一下叩下去就没再起来,若不是嘴里还在念着“请龙王原谅”这句话,声音也不小,围观的人怕是要出乱子。
“神端驾前,龙王听说!现有龙市善男五百六十一,善女六百三十七;中有御前印绶三十七,耄耋至期颐上二十又九,以血为鉴,呈启书状,伏求宽恕。”
老刘打开状书,呈到龙王庙前。待老刘退开之后,烟火诡异浮动,烟气蔓延铺遍状书全卷,而后烟气又席卷纸人,纸人不再叩拜,只是匍匐地上,再一变化,其形貌竟与所对应之人别无二致。
见此情形,四周围观的百姓念诵之音越加大声,匍匐地上的人受到影响,念得也越加大声。
突然,香烛瞬间熄灭,烟火直接卷上云霄,乌云骤集,又是暴雨倾盆。
“大家都别动!都受着!继续请求原谅!”刘开明耳听念诵声音变小,即刻出声安抚。
暴雨之中匍匐的人依旧匍匐着,该念的依旧念着。
索性暴雨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半刻左右,暴雨停下,瑞泽湖中被炸塌的洞穴涌出大量清水,随着水波一起出来的还有无数的碎石块。
瑞泽湖的水位持续上升,龙王庙前和桌上的香烛忽然燃起,求恕状书突然飞起,落入湖中不见,纸人被掀翻,原本匍匐的人也在这一刻倒地躺下。
老刘见状,拉着刘步诸一齐鞠躬,高声呼喊:“多谢龙王宽宏大量!”
周围的人一听,便知道事成了,统统自觉地跪地拜谢,小孩子也被大人拉着跪下,全部都惊喜的喊着“谢谢龙王大仙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