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天将祸于人,也会留下一丝生机。
“走吧,刚才你也听到了,白螺的图谋并没有得逞,而依照我们的推断,你的母亲极有可能是被犬戎部落的人救下来带了回去,你这下可安心了?”心绪在天外游荡了几圈过后,又窜回了脑中,回过神来豫让扭头看着乐羊说到。
乐羊轻轻的了点头,眼中坚定之色一闪而过,“那这么说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学好本领为死去的族人们报仇喽?”
“嗯,你放心该交给你的,我自然会交给你,不用心急你先平静几天,将杂念摒弃掉!”豫让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代表着什么,也没什么表情,本来他想要在这几日正式的开始教导他。
乐羊一听脸上的激动再也藏不住了,笑着用力的挥了挥手。
“别高兴的太早,学好一门功夫没这么容易,而且我从未与白螺高手交过手,但看其族中战士的素质和水平,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另外,既然吃饱喝足了,那就尽早上路吧!后面可是还有好长一段路途要走呢!”
豫让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乐羊的后脑勺,摇着头将包袱提在手中便要向店外走去。
“哦,我知道了!”
听完他的劝告,少年一瞬间便冷静了下来,他可不认为自己现在便有能力骄傲,所以又换上了那副平淡的表情,连忙跟了上去。
“客官,您这是要走,不再在这里住上一宿?我们可是还有几间不错的客房可以住的!”店门口招徕客人的伙计,看到两人从店中走出,而且手里还拿着包裹,便上前询问了一声。
豫让摆摆手,“不了,我们来丰邑就是来投亲戚来着,晚上在家中住上就是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也别怪我多嘴,我也是看您手里拿着行囊便问一句罢了!”虽然见他没有在此住下,但是伙计的态度也没有因此而改变,“对了,您的马匹似乎还在后院待着,我去给您牵来?”
“那就多谢了!”
“您别客气!”
说完那伙计便直走向了后院将马牵了过来,一开始那马还不乐意走拽了好几次,才有了反应。
“您二位的马,您看已经给您喂饱了!”伙计将牵马绳递给了乐羊,笑着说完后便重新回到的店前招呼客人。
“哒哒哒!”两人驻足了一会儿之后,很快便领着马朝着出城的方向离去了。
盛夏虽然过去了,但天气还热着,所以在丰邑的大街上,只有几个松松散散的人群游荡,路比来时还要通顺。
逆着人群,几乎没有停留过。
“大叔,给我来个饼子吧!”
不远处,一个模样脏乎乎的男孩,可怜兮兮的看着一个衣着朴素长相平凡的男人。他的身形很瘦小不大的衣服套在身上,看上去松松垮垮的,也不知道多久都没有吃过东西。
“唉,小家伙我这…你看我这做点买卖不容易啊,算了!这半块就给你了,你还是再去别的地方讨点东西吃吧。”中年男人有些为难的搓了搓麻麻的衣角,想起了自家的那个厉害的…就是因为自己前几天见他们可怜,送给了他们三块大饼,而被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动作便有些僵硬了,但看到男孩那凄惨的模样,心就硬不起来。
所以一咬牙,将自己一半的口粮递给了他。
男孩黑黑面孔上,那黝黑的眸子中闪烁一丝惊喜,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愧疚,难过的道:“大叔,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唉,走吧!”听了他的话中年男人只觉得心被一双有力的整个的揪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
男孩朝着他鞠了一躬之后,略显落寞的走了,怀里宝贝似得抱着那大饼,生怕会被什么人抢走一样。
他快步的走进了一条巷口,从一块大石头下面,摸出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包裹,怀着朝圣一般的心态打开了它,露出了其中寥寥的几颗果子。
“这可怎么办,虽然那些大伯大婶都很好,能把卖不掉的东西给我,可家里那么多弟弟妹妹,怎么可能够吗!”抱怨了一声,他小心翼翼的把包裹塞进了衣服下面,抱在肚子上,以保护温度。
而从巷中走了出来。
他摆出了一副收获满满的表情他不想让弟弟妹妹担心他,所以一些事情不敢轻易地表露出来。
但内心总是密云重重。
他轻声叹了口气,看着空出来的那只手,眼神十分复杂。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出手!”男孩的心中默默想着脸上也浮现出了不一样的神采,至少气势都不一样了,“对不起了!”
他的目光在稀稀落落的人群中一扫而过,便有了自己的目标,便朝那人走了过去。
选中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乐羊与豫让两个,之所以是他们,原因则有两个,一个便是他们的包裹鼓鼓囊囊的,看上去便不缺什么财物,而第二看他们的装束便知道不是周人,夷人丢了东西报给亭长的话是不会引起重视的,最后总会不了了之。
男孩与两人擦肩而过之时,轻车熟路的飞快伸出了手指,从乐羊的身上摸出了一些东西后,便沿着街道狂奔而去。
“这小孩怎么了?”而事情的当事人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小孩从他身边走过,接着就撞了他一下之后飞快的跑了。
可当他低头四顾的时候,豫让突然走到他身边,“看看东西少了没有,这小儿有点不正常!”
“明明瘦弱不堪,现在奔跑的却又这么快速…”
“哦!”乐羊听完从怀里上上下下摸了一圈,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可恶,大伯您给我的那个卷轴不见了!”
“什么?”豫让闻言也是骇然一惊,因为那不是别物,正是得之可得天下的八荒密藏!让他如何能不激动,“快追!”
说着也不保留,在黄昏的马屁股上踢了一脚之后,提起乐羊腾身而起,转眼便看不到了人。
“好高明的轻功!”
“提人而起身法不乱,此人也不简单。”
“走,跟过去看看!”临街处的一家酒楼中,两个汉子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后,先是评头论足了一番,最后相视一眼,比斗之心熊熊燃烧,翻身上了窗沿,脚一蹬窜了出去眨眼间没了踪影。
甚至桌子上几个铜板还在摇摇晃晃的尚未落地。
话说两人追着男孩跑了大半个丰邑,才终于停了下来,落在一处低矮的房子上。
看了眼院内的情形。
“羔儿,让你马就停在那吧,不然容易吵到她们!”豫让指着飞驰而来的黄昏,对乐羊说道。
“为什么?”乐羊不解。
豫让摇了摇头,“别说那么多了,仔细看看!”
乐羊便轻轻的呼和了几声,让马停在了原地,扭头看向院内他到要瞧瞧这倒是为什么,可不看不知道一看便吓了一大跳。
这院子不大,而且断壁残垣的看上去就不是再能居住的地方,可这里却硬生生的住下了十数个孩子。
这些孩子衣服虽然也是破旧不堪的,但身上却还有些肉,只不过似乎是因为营养不良,脸色有些呈草黄色。
“大伯,这……”乐羊忍不住了他不禁发声。
豫让捂住了他的嘴巴,目光却瞥向了一处角落,“别说话,继续看看!”
那角落中,只见方才那两个男人,倚在墙后剧烈的呼吸着。
“不会被发现了吧?”
“不可能,继续看看!”
而他们正说着,小院的门被推开了,来人正是那男孩,他一进院门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容,将怀里的肚皮上的包裹一丢,张开了双臂等待着什么。
“哥哥!”一声声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响彻,男孩怀里便撞进了几个重物,让他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他摸了摸一个小女孩的头,“饿没饿,有没有乖乖听话?”
“一娘可乖了!”小女孩用手抵了抵男孩的脏手,仿佛那是最温暖的地方。
“嗯,快看哥哥,给你们带了什么?”男孩脸上的笑容再也止不住了,拆开了包裹,神秘兮兮的说道。
然后在一双双期盼的小脸见证下打开包裹,露出了其中的食物。
“呕吼!”几个小不点大声的欢呼了起来,看上去非常兴奋。
“别急,来一个个的分!”说着男孩便将东西分发了下去,送到了每个孩子的手上。
轮到自己时,包裹里居然只剩下了一个果子,还是烂掉的。但他也没在意,捧着果子狠咬了几口。
“我在吃肉,我在吃饼子!”
他嘟囔着,希望能用想象填饱目前只算不饿的肚子。
“咕咕!”可这么一想,更饿了。
“哥哥,你吃吧!”一娘走到了男孩的身边,脆生生的说道,将那块小饼递到了男孩面前。
“我不饿,你吃吧!”男孩摆了摆手,使劲的拍了拍肚子。
一娘似乎生气了,“不行,我才不信呢!”
“好吧,那我们一人一半!”
说着男孩接过小饼,扒开来一大一小,将大的压住了一部分,和小的一对比,问道:“你看,是不是一样大?”
“是!”一娘反复的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有些馋了。
“那就吃吧!”说着便把大的递给了一娘,待她回身又把小的递给了另一个小孩子。
看着弟弟妹妹吃完,而且都是饱饱的,他松了一口气。拿出了那从乐羊身上弄出的东西,一个卷轴。
“这…这也不是吃的啊!”他不禁有些愣住了,“好像也不是钱财!”
拿在手里晃了一会儿,他起身自语道:“唉,还是给人家送回去吧!”
说着他就要转身,告知弟弟妹妹们一声,然后再出门。
而此时,两道人影就落到了他的面前。
“不用找了,你现在还给我就是了,我也就不再计较!”豫让扫过这些孩子,尽量平和的说道。
“原来是你们?”男孩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他明显认出两人的身份。
“不许你们伤害哥哥!”十几个小儿将男孩围了起来,表情凶凶的,冲在前面保护着男孩。
“这……”豫让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让开,没事的,哥哥认得他们!”男孩拍了拍几个小孩的头走了出来,对他们说道,然后朝着豫让走了过去。
“对不起,我不该拿走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男孩低着头将卷轴递给豫让。
豫让还没说话,乐羊便接了过来,“没关系,要是早知道你有这么多的弟弟妹妹,我们肯定会帮助你的!”
“羔儿!”豫让佯怒。
“哦!”乐羊识趣的闭上了嘴巴来到几个小孩子身边,看着他们害怕的样子,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便拿出了备着的食物,递给了他们。
“别害怕,你叫什么?”豫让看着男孩低声问到。
“空空!”男孩偷瞄了豫让一眼小声说着。
“妙手空空?”豫让了然的想到点了点头,“想不到,竟然遇到你了,以后可不要再偷了,偷窃是重罪,现在的天下法家得道,会被砍去双手的!”
“我这里有些珠宝,你拿去做点活计,不要再……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希望你小心,不要让外人看到,以免惹来祸患!”
“不不!”男孩连忙拒绝着。
“我是给这些孩子,不是单给你一人!”豫让淡淡说完,便让男孩接下了手里的珠宝。
他一挥衣袖,便对乐羊喊到,“羔儿,走了!”
男孩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事物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他噗通跪倒在了地上,朝着豫让两人的背影,狠狠地磕着头。
而他身后的弟弟妹妹们,看到哥哥这么做,也连忙学着他的模样跪拜下来,脑中一边疑惑,这次的来人怎么和以往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