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莽撞冲动算得上子宸有生以来做过的最后悔的事了。他甚至觉得没颜面再直面琪拉雅,因为现在只要一想起她,那日的事就会不断在他脑子里重复,重复得他皱眉又脸红,悔恨地拍着脑门。没办法,他只得故意避开她,不见她。他想,或者她也不想见他吧,也好,就当顺她的意吧。
可事实并不若此。琪拉雅似乎没他想的那般“自觉”,在他主动躲开以前,她可没表现出转身离开的样子。与她比起来,子宸却更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即使吃早餐时,一见她来了,他也会立刻放下刚咬下一口的食物,仓皇起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就像落逃的败将。而场景若换在了行步时,他则会远远见了她,就提前饶开,甚至会在琪拉雅发现他以前就完成一切的逃跑行动。
谁都知道,一个人心里若装着件无人能诉的事儿,定会憋得慌。天性里有隐忍才能的赫尔克亲王也会如此,而此刻憋闷在子宸心里的事,自然是那一件了。
也许旁人见了会认为这很蠢,不过子宸可不会让人发现自己正在进行的蠢事儿。他支开了所有的下人,独自来到为她而造的黛尔非花园里,欲对着这些静默的听众,能守口如瓶的花儿们,好好宣泄心中之苦,倾诉心中之意。
望着这片偌大的花海,他不禁叹了声气,微皱着眉头,一脸愁容,“该如何是好……”他眨着茫然的眼,垂头看着近处的这一朵花,撇了撇嘴,“你说呢?”语毕,他不由地一笑,为自己这与花交谈的愚蠢行为而觉得可笑与苦闷。他何时变得这般畏畏缩缩,没了冲劲了?怎么就不能像个大丈夫,当着面地告诉她一切呢?
“你说,她会原谅我吗?”他看着她最爱的花,若有所思地顿了顿,“算了,她说过,不再相信我。我一定让她失望透了。”他叹息地皱了皱眉,悔恨地咕哝道,“还做了那样的事……可我当时怎么就会蠢到那种地步呢?我到底着什么魔了?……不就是跟希尔汗出去了吗,我气什么呀气。我的理性都到哪儿去了,我可真是——真是蠢到家了……”他烦躁地摸着额头,情绪低落地责备着自己,“她一定恨我到极致了吧。哼,我可真行,没让人回心转意,倒加倍地把自己赶了出来。”
这时,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了一阵似花又似人的清香。这不禁吹散了些许他当下的忧愁,令他不由地想起了她,那个他爱着的她。
“可我一定,一定能再走回去。”他忽然嘴角勾起自信的笑,对自己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是如此地爱她……我怎么,能够放弃呢?……对,我得做些什么……”他仔细地思索起来,忽闻得前方的花丛发出一阵沙沙声,于是好奇地抬眼而去,正瞧见那方花丛剧烈摇晃着——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更让他全然地目瞪口呆了。
一位女人正从花丛里站起身子,转过来——
“……?!”看着那人的面容,他蓦地瞪大了眼,心砰砰直跳:琪——琪拉雅?!糟了,刚才的话……
正当子宸惊诧地呆愣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时,琪拉雅手捧着刚采摘的花,朝他的方向走来。
她安静地停在他面前的一米之外,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他,看似等待着他说些什么话。
“你……”子宸半晌才打破这静默局面,紧张摸了摸脖子,又掩饰地捂嘴干咳了几声,“咳咳,我有事,先走了。”他迅速地说道,语毕,便立刻转身,匆忙而走。
“等等。”琪拉雅几步小跑,追到他面前,见他一脸畏惧与无知地面孔,忍俊不禁。
“还——还——有……”子宸尴尬地顿了顿,暗自缓了缓紧张心理,故作平静地一口气道,“有什么事吗?”
琪拉雅微笑地点了点头,忽然把怀里抱着的花全部送到了他的怀里,“插在你书房里吧。”说完,便就转身,信步而走了。
子宸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抱着那些花,疑惑地挑着眉。
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觉得这究竟该是在梦境里才会发生的美事。可是,一切却都又这么的真实。
他狠狠地拧了拧手背的肉,不禁皱了皱眉,过了十多秒,才敢露出一个久违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