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祈光被他戳到痛楚，抬脚狠狠踢了星晓一脚，她吃痛呼出声来，引得远方某双鹰隼一般凌厉的眸子一紧。“就从这一步开始错起，不该让这贱人去离世城。她便不会带回个驸马，也不会有后续的一切发生！”
“错错错！统统错了！”楚云奕大声斥责，“祈光你错在想利用人心的复杂去达到目的，却在利用它时，又把它想得过于简单！人的心，岂是随便被你呼来喝去的？”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祈光有些心虚，她隐约感觉到，楚云奕即将把自己的重重布置狠狠戳出一个大洞，然后顷刻鱼死网破。
“你说这一切若是没有我便不会发生，那么我告诉你，若是没有我，这一切也照样会发生！我该从哪里跟你说起呢？你可知道你右手边上束缚着的人，她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呢？”
“楚云奕，你说的就是这个？她是梁国的夙筱公主，是先帝和苏嫣那个贱人所生的！想当年，先帝将苏嫣献给孟主的时候，这个贱人便已经有了身孕，而后夙筱公主在孟国出生，就成了孟国的泷星公主。这是先帝设计的圈套，等夙筱公主以质人的身份回到梁国，便既可以让她回到先帝的身边，又可以借此来要挟孟主。”
“哈哈！妙计啊！那么我来告诉你之后发生的故事！孟主怎会笨到替别人养孩子？苏嫣进宫以后，孟主便替她把过脉了，之后一碗红花，梁国的公主或是王子变就此胎死腹中了！所以……泷星公主当然是孟主自己耕耘的结果！是名副其实的孟国公主！”
祈光王后并没有预料中的瞠目结舌，反倒一副稀松平常的表情，“不可能的！流产的妇女哪有立刻再怀上的道理？按夙筱出生的时日算起，肯定是先帝的血脉没有错！”
“错！这个错在哪里我一会儿再解释，不过单单一个问题，我就可以问住你，星晓和月霜，哪个长得更像苏嫣？”
“当然是……”戛然而止让祈光差一点咬断自己的舌根，当然是月霜，那倾国倾城的样貌，那魅惑众生的气质，简直就是和苏嫣如出一辙！“是白月霜……难道白月霜亦是苏嫣所生？”
“月霜与星晓乃同年所生，却相差不到半年，怎会有同一母亲？”云奕目光犀利，看着祈光的面色逐渐发白，“你坚信苏星晓是梁国的公主，满了廿一周岁之后就能继承大统，到时候齐眉便会出来作证，将她推上梁女王宝座，可你却偏偏铤而走险不将她除掉，而是放在身边慢慢折磨，就是因为你恨苏嫣！你恨她竟然掠夺了梁王所有的宠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梁王真的宠爱她，怎会将她拱手让人？”
“哈哈哈！楚云奕，你还不知道吧！梁王看上她时，她已经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姑娘了！齐眉……你说说，说说苏嫣是谁？”祈光终于找到了另一个与自己一样参与过去的当事人，嬉笑着将他拉进浑水之中。
“苏嫣，是由我引荐给梁王的。她，曾是我的妻子。”齐眉一脸镇定淡然的样子，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可一旁依偎在丁晏君怀中的酿沉突然回过神来，两步跨到齐眉身前，“爹，你说什么？”
酿沉的心降至冰点，原来让爹爹朝思暮想、不愿再娶的女人便是那个倾城的祸水，苏嫣！原来她和苏星晓，或是月霜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原来，一直一直隐瞒她，不肯告诉她的娘亲，竟是苏嫣！“你说的是真的么……爹？”泪水已然决堤，那些她全然不知的错过的曾经，该怎么弥补？这一场纷争里的错过，或是过错，又该怎么去权衡？
“他说的是真的，酿沉，苏嫣就是你的娘亲，而白月霜就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楚云奕如是说道。
“什么？酿沉是齐眉的女儿？！”高台上的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你的又一大疏忽！你想利用酿沉当做星晓身边的探子，是因为你觉得酿沉恨星晓，可是你可知道，她其实心里最恨最恨的是你！只是她还不能恨你！终有一天，她会找到机会对你下手的！你提拔丁云，打压齐眉，你知道丁云是被齐眉唾弃的攀附权贵的人，齐眉必定看不上丁云，不会再与他交好，甚至不愿把女儿嫁给他。可是，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感情叫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即是丁云再变，齐眉也始终是他的师傅，他对他还是有所忌惮的。更何况，丁晏君早与酿沉郎情妾意，连理共结，两人怎会轻易再受你的摆布！”云奕说得停不下来，“你以为你机关算尽，还把丁晏湘嫁给我，想要破坏我与星晓的感情。你可知道，晏湘早已心有所系，而降龙这么有用的人，我们怎会轻易杀掉？齐眉和降龙被我们用易容术以偷梁换柱的计策救了下来。”
“易容术？难道是……是她？”祈光的表情忽而严肃起来，在人群中四处寻找，找着找着竟忽然开始大笑！“来吧！都来吧！我今天站在这儿就没打算活着下去！苏娘，你也竟也来了！你为什么而来呀？你为什么？哈哈哈哈！”
云奕听到祈光的话，眉头的最后一丝缠结也终于解开。“降龙的复活让丁晏湘偏向了我们，而此刻，你手底下的探子还有谁呢？还有……穆茗！”
“是，他是我最为信任的人，可是现在看来，他是最早叛变的一个！”
“聪明！王后果然不同凡响，这样便听出了玄机。这些种种，穆茗每每向你汇报时都是只字未提的！他其实不单单是你安插在星晓和我身边的人，更是霍子虚安插在你身边的人，直接听命于霍子虚和霍夫人。”
“听命于霍子虚……和霍夫人？”祈光更为疑惑，到底谁是霍夫人？从未听霍子虚那个老狐狸提过的！他竟也有夫人！
“好啦！你安插在我身边的酿沉、丁晏君、丁晏湘、穆茗、降龙，哪一个是可用的人？唯有丁晏宏是听从你的指令的，可是，丁云已然站在了齐眉的一边。”
“这是为何？难道他气我偏袒于你？”祈光倒也平静，仿佛看透了一般，这些权利的交易，果然是最不可靠的。
“不全是，因为……他！”云奕突然出掌向降龙的脸拍过去。
“不要！”说话间，未等丁晏湘有所反应，鬼面娘身边清秀的玉依冲到身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挡在了降龙的身前，连鬼面娘都未来得及阻止，云奕微收掌力，指尖一沟，只听面部“刺啦”一声裂开，狠狠斯出长口，一张人皮面具缓缓坠落，之后，清水芙蓉般温润的角色脸庞于众人面前绽开。
“这，才是真正的丁晏湘！”云奕得意地笑说。
真正的丁晏湘正紧紧搂着她的降龙时，丁晏宏闪电般穿过众人，剑尖直指另一个“丁晏湘”，“妖女，你是何人？竟敢假冒我的妹妹！”他持剑对着她狠狠发问，心中却似一块石头落了地。怪不得最近总觉得妹妹乖乖的，而每次与她说完话之后，自己都是满脸涨红。每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丁晏宏都辗转难眠，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忘却妹妹的音容笑貌，这样的不伦之恋，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的！只见假的丁晏湘纤指一勾，潇洒的扯开人皮面具，一张清丽脱俗的精致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丁晏宏拿着剑的手瞬时抖了起来。她并未看到眼前男子的失态，柔柔的声音和煦如三月的暖阳，直看向楚云奕“楚将军是何时知道我是个冒牌货的？”
看到露出的那张熟悉的脸庞，月霜扑将过去，一把拦在怀里，“你个死丫头！在我身边这么久，你也憋得住！掐死你！”翡烟绽开笑颜，揽着她最爱的公主，“我也是逼不得已，公主见谅！”
月霜还要说什么，却被翡烟制止，她示意让云奕先说，“因为丁晏湘求助的眼神！你的目光永远是没有内容的，平淡如水。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玉依总是找机会悄悄回头看我，那是一种无法开口的无奈，不过这当然无法证实我的猜想！直到星晓失踪的那天，我去晏湘的帐子，你对我说，“我连孙降龙住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放了他呢？”以你的推断，晏湘一定是不知道降龙的藏身之地的，可是恰恰相反，星晓这丫头心还是善的，她给了晏湘一把专属钥匙，换句话说，我都不知道降龙藏在哪里，可是晏湘知道，所以我确定你是假的。而你们之所以控制了晏湘，是要以此来要挟丁云，所以那天在孟都，丁云当众站在了我们这一边，丁晏宏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既然鬼面娘身边的丫头是翡烟，那么鬼面娘的真实身份便是……霍夫人了吧？”楚云奕的推理层层推进，滴水不漏。
月霜忽然放开了翡烟，求证的热切目光投向了鬼面娘，这老太婆身材伛偻，任谁也看不出她竟是仪态端庄、美丽贤淑的霍夫人！“你……真的是……霍夫人？”试探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诧异，更是带来周围的一片死寂，她又看了眼云奕，想要得到求证。
“楚将军，你说下去吧。”沙哑的声音终于打破了窒息的沉默，鬼面娘义正言辞的说。
“我在梁国的这些年里，多亏了霍子虚将军的照顾。他帮我扫平障碍，以偷梁换柱的计策保存了孟国士兵的大部分实力，更让梁国的忠良将士毫发未损。可是这一切的可实行性，都要仰仗会易容的鬼面娘！传闻中说，鬼面娘是位隐居士，很有个性，不是谁都请得动的。而霍子虚却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助于她，可见他与你的关系匪浅。后来，在月霜的叙述中我发现，霍夫人离开的时间，与鬼面娘出现的时间太过吻合，所以我便怀疑，传说中的鬼面娘就是霍夫人。直到刚刚，在确定了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就是翡烟时，我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云奕顿了顿，看向黑纱掩面的女人。
“说下去吧。”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似乎并不怕楚云奕一层层的揭露整件事情。
“好。在这全盘计划当中，你的地位举足轻重！月霜在孟国的一举一动，都是由你通过翡烟来传达的，看她对你惟命是从的样子，我猜，翡烟该是你的大徒弟吧？最难得的是，即是远在梁都，苏星晓的一举一动你也了若指掌！因为你还有一个小徒弟，她每天都跟在星晓的身边，她是你们之间的传话筒，也不全是。她在梁都，你在孟都，你们相隔数千里，有时是要有人代送六百里加急的，而这个人便是穆茗！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梁王宫的后院，我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内容大概就是，这就是夫人让我转达的。我确定那个说话的男子就是穆茗，然而那个女子我却没有看清面孔。只听到男子唤她“酿”什么。开始我必定是怀疑酿沉的，因为只有她会说话，可是随后我发现，酿沉是祈光的探子，是地地道道的梁国人。而跟着星晓的另一个丫头，则是自孟都便跟她相依为命了，这个人，就是酿浮！也就是说，装了十年哑巴的酿浮，其实是会说话的！而且，她是翡烟的师妹，是你霍夫人的二徒弟！”
众人包括祈光在内，此刻以都是瞠目结舌，酿浮的脸蛋被大家的目光蒸的通红，双手互相握着，不知所措。云奕却没有让人们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做逗留，继续拉回正题，“说了这么多，王后娘娘，您是否大概理解，您在没有调查清楚内情的情况之下，错用了多少人呢？”
祈光脸色煞白，手脚有些瘫软，不再似刚出场时那么的气焰嚣张。她有些失神地看着下面的人，“你在开始说的，如果苏星晓不去离世城，这一切也会发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