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两个字眼非常熟悉,很快反应过来,阿演的大哥叫做“子惠”,难怪她看到之后会突然一怔。然而诧异紧跟而来,她知道赵雍是个粗人,给儿子取名字当然不会有什么学问,可眼下看来并非如此,这两个字显然是出自【诗经】的。好奇心产生之后,她很想看看这首诗写的究竟是什么,于是低头轻声吟读起来: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刚刚读到一半,她的脸上就浮现出微微的笑容,读完之后,她已经笑出声来。这诗是极有趣的,意思是:“你要是想我爱我,就提起裙裳趟着溱河,来到我身边,你要是不想我爱我,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你这个呆头鹅啊,你还真是笨得没边儿了;你要是心上还有我,你就提起衣裳趟过洧水河。你要是心上没有我,世上男人还不多?你这傻小子呀,傻瓜里头的大傻瓜啊!”
“子”,是女人对年轻男人的称呼,而“惠”,就是爱的意思。她眼前仿佛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溪流淙淙,杨柳依依,一个俏丽的少女暗暗地爱慕着溪流对岸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对方虽然同样脉脉含情地看着她,却一直不好意思向他表白。少女朝思暮想之后,终于忍耐不住鼓起勇气,大胆而坦率地向对方表达爱意。虽然情意绵绵,却薄怒含嗔,责怪对面的情郎太过憨厚,不解风情;同时,她还掩饰不住对他的关切,特意叮嘱他要提起袍角过河免得弄湿了……想不到,赵雍一个行伍出身的大老粗,居然能给儿子取这样一个生动有趣,又引经据典的好名字,难道她之前看走眼了?
“子惠,子惠……”
牧云一面轻轻地念着,一面慢慢品味着其中的意境,唇齿缓缓触碰,倒好似惹起了别样的温柔,说不出的缱绻。
“姊姊,你在这里不停地唤着我大哥干吗,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不知不觉间,阿演已经来到桌前,矮小的身材让他勉强能让下巴够到桌面,他一面巴巴地望着牧云,一面好奇地问道。
她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急忙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没有,我哪里认识他啊,我是在读上面的诗句,里面恰好有这两个字罢了。”
阿演并没有怀疑,见没他什么事,就抱了猫儿到院子里逗弄去了。
屋子里剩下牧云一个人,笑容渐渐褪去,惆怅和思念如潮水一般地涌上心头,无情地拍打着,卷起千层雪浪。诗句中那一对彼此钟情的男女,虽然隔着河流,两两相望,却很快就有执手相伴的机会;而她和阿源,这对失散了整整四年的情侣,也许隔了千山万水,甚至是,天山人间……她和他,还有没有相见重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