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乳母的指点下,赵源将这个最小的弟弟小心翼翼地抱起,让他的小脑袋瓜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看着看着,还忍不住低下头来,用自己的鼻子轻轻地磨蹭着弟弟的小鼻子,逗弄得小婴儿“咯咯”地笑出声来,口水流了一脸。
“侯尼于(注:赵汶的鲜卑小名)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我一抱他,他就冲着我流口水……还有,他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和兄兄一样。想不到我这些弟弟妹妹,都是黑眼睛。一晃眼的功夫,候尼于都长那么大了,日子过得还真是快。”
陆昭君闻言之后,难不了感慨万千,“是啊,那时候你兄兄不在家,家里一贫如洗,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我的奶水不足,早早地给他断了奶。兴许是那时候没喂养好的缘故,他现在才长得不好看,不像你和演儿他们……”说到这里,她禁不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忧愁道:“你们都长大了,我也老了,比不得当年了。”
赵源知道母亲是担心自己人老珠黄,失去了父亲的宠爱。他连忙宽慰道:“哪有的事情,我们虽然长大了,可家家一点都没有老,而且比当年更有风韵了,兄兄也就更加爱重您了。这次在晋阳,兄兄几次提到过您,记挂之情溢于言表。这次儿子回来,他还让儿子带了封家信,还有送给弟弟妹妹们的礼物。”
说罢,就招呼随从上前,将那个匣子呈交给了母亲。
陆昭君打开匣子之后,看到里面的一对长命锁,眼睛里露出了欣慰之情;再一眼看到那个素笺上的字迹和内容,先是一诧,马上又转化为忍俊不禁之色。周围的婢女和乳母们都不识字,她倒也不怕她们看到;只不过儿子在旁边,若是让他看到了这样的称谓,岂不要笑死?
于是,她在把长命锁取出来的同时,慌忙盖上了匣盖,生怕被儿子瞧见了。
这时候,她身边的一个婢女对赵源说道:“郎主和大郎君走得实在不巧,第二个月主母就临盆了。从半夜里折腾到第二天下午,还是没能分娩。医官说是胎位不正,故而难产。当时情况格外地凶险,奴婢等都很着急,想要马上禀告郎主,请郎主赶回看顾。主母说,‘郎主征战要紧,怎能为妇人之事轻易离开战场?死生有命,就算郎主回来也没有办法。’奴婢等急得不行,好在到了傍晚时总算是正了胎位,娩下小郎君和小女郎。现在想来,真是惊险得很。”
陆昭君免不了责怪婢女多嘴,“说这些干嘛,正高兴着,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必说出来令世子担心。”
赵源听完之后,心里面格外不是个滋味,回想到当年母亲生赵汶的时候,连个稳婆都没有,只能一个人在床上苦苦煎熬,呻吟呼痛,妹妹见状吓得啼哭不止。当时他才六岁,慌忙跑去邻居家,找来他家有生育经验的妇人,赶来照料母亲生产。他则忙前忙后地烧开水,准备各种必需物品。当时他踩着砖头站在灶台前,用瓢一次次地舀出热水来,还把手腕给烫伤了……如今苦尽甘来,他一想到这些,就感叹不已。现在听到婢女叙述母亲难产的经过,他就对母亲格外地敬重,感动之余,竟有点眼眶湿润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