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留在了洛阳军中。
光阴似箭,年华如水,展眼,就过了三年。
三年来,无论是炎炎烈日,抑或是狂风暴雨,每天,我都会坚持练习各项技能,骑马、射箭、弓弩、武术、搏击。初时,这些高强度的训练差点将我压垮,咬紧银牙,到底还是坚持下来了。
记得段虎曾经取笑我,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上得战场冲锋献阵。然而,当我的箭术和马术日益进步,手中的长矛挥舞,亦能让人避之不及,不再只是耍耍花腔之时。他看我的神色逐渐由轻蔑转变为敬佩。
如今,早已将矜持抛至脑后,与军中每一个男子一般,我亦是大口吃饭,大块啃肉,大碗喝酒。
经过两个夏日,我白皙的肌肤逐渐晒成了小麦色,每日用白布紧紧束胸,身装重重的铠甲,眉目间顾盼生辉,梅魄依然静静悬在我颈间,戴红绡抹额掩住眉心那朵梅花,血管里仿佛流淌着澎湃的血,从外形来看,除了仍然瘦削清秀,已无一丝女儿态。
所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辩我是雌雄?
此时,谁又能再怀疑我是一个女子呢?
这三年来,幸亏有段虎,他本是并州刺史段韶的幼弟,因段韶有意让他在军中磨练,他却畏兄如虎,避之不及,所以不愿留在并州,反而跟随兰陵王远远躲来洛州。他的性格大大咧咧,外表粗犷,性情却豪爽。自我从军以来,他一直待我如亲兄弟一般,维护我,照顾我,让我在军中顽强的生活下来。
段虎武艺精湛,却不爱读书,平日喜言:“读书,认得自己的姓名便已足够,好男儿当提剑汗马以取公侯,怎么能久事笔砚,一头扎进书堆里做个蠹虫腐儒呢?”
然而,段韶虽对这唯一的弟弟百般照拂,却又如严父一般苛责,为了让段虎成为一个文韬武略的全才,他时常让人将一箱箱书籍用挑子从并州挑至洛阳,于是,段虎的大帐中,总是堆满了各类书籍,可惜,对识文断字天生少根筋的段虎总是大嚷着头痛,避之如蛇蝎,奈何段韶下的是军令,所以,他只好缠着我教他读书习文。
于是,白天,我在校场上舞刀弄枪拈弓射箭,夜晚,则陪同段虎挑灯夜读直至深夜。
渐渐熟悉了那些令人头痛的繁体字,也啃懂了许多艰涩生僻、拗口难懂的文言文兵书,甚至捎带着练就了一笔轻逸的毛笔书法。而段虎,呵呵,他的字,两年了,仍然只能用‘惨不忍睹’四字形容。
死过一次的我,不再是从前的郑翎,而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木兰。
然而,仍会在午夜时分,一次次从恶梦中惊醒。
泪,湿了眼角,濡湿的枕巾浸着脸颊。
夜,总是冰凉如水。
每每念及当初,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柔弱无能,是否,就能够帮得到宇文毓?是否,就能留住那道清冷的身影?
宇文邕。这个名字,念及时,仍是那般的铭心、刻骨。
恨,与痛,交集。
在荏苒的时光里,我们,再也回不了当初。
北周皇宫、宇文邕、宇文毓,那一段凄迷岁月,似乎已离我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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