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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孔雀之死 (1)

蝶雀的姐姐被人称作孔雀,风小玉喜欢给她的属下用鸟的名称命名,于是风烟阁里出现了诸如燕子、陆鸩、乌鹫、叶隼、孔雀……诸如此类的“鸟人”。

蝶雀已经有整整十年没再见过她了。

这些年里每次提出想要再见她一面,都总会被风小玉用最简单的理由拒绝:她在执行任务,她被派遣出去做卧底,她不在风烟阁……

有时候蝶雀都怀疑,她的姐姐孔雀是不是已经死了,要不然为什么风阁主总是不让她们姐妹相见呢?

日出之后,这些疑问将会被解答,风小玉做出了承诺,她答应了蝶雀,只要她能够把霜冷峰的人头带回来,那么她会让这一对姐妹再见一面。

日出。

这是一个特殊的早晨,为什么这个清晨不同往日?

看那和煦的晨曦,看那青草绿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再看一眼那些怡然绽放的野菊花。正如龙北兆所发现的,如果细心观察,你也会发现,每一天的日出都是独一无二的。

风小玉彻夜未眠,她兴奋地等来了这一刻,她知道从今日起,她登上名满楼楼主阶梯上所有的绊脚石都已经清除干净,不论是唐麟,还是霜冷峰,他们都成为了过去。江湖人将会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属于风小玉的时代,有这样一种只手遮天的感觉,难怪风小玉会兴奋得不能入睡。

风小玉在迎风山上看着日出,日出时候,闾丘冉带着两名随从和蝶雀一同走上山来,蝶雀的左手提着一只血淋淋的袋子,不用想,那个袋子里装的就是霜冷峰的人头了……

蝶雀,果然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手下。

蝶雀在风小玉身后单膝跪下,说:“阁主。”

风小玉的脸上洋溢着如同旭日的明媚笑容,她竟然没有要求别人陪她猜谜,可想而知,今天她有多高兴了。

风小玉发现少了一个人,随口问道:“燕子呢?”

蝶雀埋低了头,低声回答:“燕子她……不幸阵亡了……”

“是谁干的?”

蝶雀回答不上。然而燕子阵亡的消息并没有浇熄风小玉心头的喜悦,她向闾丘冉看一眼,问他:“闾丘师弟,你手上是拿的什么好东西啊?”

闾丘冉嘿嘿笑了两声,捧上一只玉壶,道:“这是十年前我晋升融雪阁阁主的时候楼主赐给我的美酒,醉仙酿。师弟我虽然好这一口,可这美酒实在珍贵,这些年里我再心痒难耐却也都舍不得饮,直到今日……”

风小玉大笑,接过酒壶,道:“直到今日,你师姐能够荣升楼主,你才终于舍得献上这样的好酒来替我祝贺。”

“正是。”

“虽然只是一壶酒,可这也算得上是天大的人情了。”

“哈,哈,师姐言重了。”

于是,风小玉引他们一同走进富丽堂皇的风烟阁大厅。只见门厅右面四个苍劲篆体大字:“风烟一阁”,左面是:“名满天下”,这些字全身用金粉涂画而成,每个字都一人多高。

男左女右,厅中站成整齐的两排,年轻男子佩剑目不斜视,美貌女子端着盘子,盘中有各类水果点心杯盏美酒。

风小玉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只有她有兴致,随时随地她都能想办法找一些乐子。她将玉壶放到第一个侍女端的盘中,侍女躬身退下,准备酒杯去了。蝶雀把装着人头的袋子放到第二个盘中,第二个侍女皱了下眉,心里在各种抱怨,又哪敢把心里的埋怨表示出来,也躬身退下了。

风小玉和闾丘冉两人分为主客入座之后风小玉指着蝶雀给她赐坐,蝶雀却不入座,再次跪倒,向她恳求,道:“阁主,可还记得前日答应属下的事情。”

风小玉畅怀笑道:“你先坐下,你看,连闾丘阁主都专程过来替你庆功,只要是阁主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兑现,急什么,先陪我喝两杯。”

蝶雀闻言,起身入座,道:“多谢阁主!”

不多时,侍女纷纷呈上水果甜点还有酒杯,风小玉桌前是金杯,闾丘冉桌前摆的是银杯,而蝶雀桌前是放的瓷杯。从这几个杯子就能看出来,在风烟阁里,即使是饮酒,规矩那也是一套套的……可这次风小玉芳心大悦,对侍婢说:“今日我要杯酒言欢,不分主次,全用金杯。”

侍女很快又给闾丘冉和蝶雀换上了金杯,闾丘冉倒是觉得用什么酒杯都无所谓,有好酒就行了,等侍女给杯中斟满酒后,闾丘冉端着杯子嗅个不停。

风小玉笑道:“闾丘师弟,这酒都倒在杯中了,你要是再舍不得喝,可不准带走。别人常说,吃不了兜着走,你可别兜着走。”

闾丘冉赔笑道:“那我就先干一杯了,这杯是祝师姐早日一统江湖!”

闾丘冉举杯一饮而尽,风小玉却只慢慢品尝,饮一口,觉得胸怀畅快,如清风拂面、寒谷回春,又饮一口,又觉得回肠结气,心开意适。再饮一口,竟有一种飘然欲仙的感觉……

风小玉不住地赞好酒,又说:“楼主真是偏心,想想我也是楼主的大弟子,竟从未尝过这醉仙酿,今日若不是闾丘师弟你赠酒,我又岂能梦见世上竟有如此的琼浆玉液。”

闾丘冉有了两分醉意,笑道:“师姐这可不是尝到了吗。”

“师弟,你可知道楼主专程作了一首诗,就是赞这美酒的。”

“哦?愿闻其详。”

风小玉仔细回想,终于想起来,道:“那诗是这样的:瑶池承天露,千载酿璚浆。西窗未见客,且把杯盏凉。”

闾丘冉对诗词一窍不通,问道:“这诗又是瑶池又是天露,跟我们喝的这酒有什么关系?”

风小玉一脸尴尬,她自己也不懂,只能高声向旁人说:“谁能给我说说楼主的诗讲的是怎么一回事,赏金百两!”

只是讲讲诗就能获得一百两黄金的赏赐,这样的好事上哪里去找?很快就有一名佩剑的白衣男子站出来,屈膝道:“阁主,我知道。”

“好!你说说。”

白衣男子道:“瑶池是指昆仑山的瑶池仙境,承露是指承露盘,‘瑶池承天露,千载酿璚浆。’这一句就是说楼主认为这醉仙酿是由仙人酿成的,不是人间的俗物。西窗就是西窗剪烛,是指对远方妻子的思念,所以‘西窗未见客,且把杯盏凉’这句诗的意思就是说夫妻异地分离,因此不能够一同把酒言欢,于是再好的美酒都只能被冷落在一旁。”

风小玉听完十分高兴,说:“好!领赏!”

“谢阁主。”

白衣男子心里正在畅笑,却听一个人大声说:“他这是在放屁!”

风小玉看见蝶雀站了起来,问道:“蝶雀,他说得不对?”

蝶雀道:“回阁主,这首诗有一个典故,是一个神话故事,说的是西周的穆天子有一次到昆仑山上西王母所居住的仙境作客,分别的时候西王母与穆王约定,如果天下安定,穆王就会再来昆仑山来作客。‘西窗未见客,且把杯盏凉’的意思是说,穆王没有再来,因此可惜了昆仑山酿造了千年的美酒无人品尝——他说的什么‘西窗剪烛’,简直是在放屁!”

风小玉虽然听了人话也听了屁话,可她今天难得心情好,人话屁话照单全都收下,两人都给了赏。

关于文钦诗作赏析的插曲都到此为止了,风小玉饮第二杯的时候一时兴起,对闾丘冉说:“今日既然要庆功,是不是正好把小师妹的头端上来下酒。”

这话把闾丘冉吓了一跳,他从来只用小菜肉类下酒,用人头下酒倒是没试过,人头怎么吃啊?要知道闾丘冉既不是吸血鬼也不是狼人。

风小玉的主意却得到了蝶雀的赞同,蝶雀说:“阁主既然有此雅兴,未尝不可。”

注意蝶雀的措辞,她是说的“雅兴”。

“好!将霜冷峰的人头呈上来。”

风小玉身畔的侍女脸色有些异样,她低头说:“属下立刻送去厨房烹制。”

风小玉大笑道:“无需烹制,把它清洗干净,端上来就行了。”

闾丘冉听完这话更是骇然,莫非风小玉真要生吃人头?只听风小玉兴致盎然地说:“江湖人只知道那柳念奴的美色冠绝江湖,却不知道我们名满楼也有倾国倾城的霜冷峰,闾丘师弟,你说我们小师妹要是没死的话,能不能去争一争那冠绝江湖的名头?”

闾丘冉说:“的确如此,小师妹和柳念奴两人的确各有千秋。”

风小玉佯装遗憾,道:“可惜了我们的小师妹,分明是个人间尤物,却脑子进水硬要和我作对,可不能怪我不懂怜香惜玉——还有,霜冷峰的那些个手下你说我要作何安排?”

闾丘冉道:“霜冷峰已死,她的那些奴才根本不足为虑,只需师姐一句话,不日,我就将她们人头全都献上。”

风小玉笑着让侍女继续斟酒,说:“好好,今日我们只庆功,不谈这些打打杀杀,来!奏乐,起舞。”

闾丘冉心里暗骂:要说的是你,不谈的也是你,女人真难伺候,难怪别人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很快有男女各四人站到大厅当中,齐齐向风小玉行礼,礼毕,琴声渐起,这些女子舞动衣袖翩然旋转,有歌舞助兴,闾丘冉和风小玉又饮了一杯,又添了几分醉意。

品尝着天下间最好的美酒,观赏着江湖中最得名的舞蹈,听着宛如天籁的琴声……还有什么能够比此时此刻更享受呢?活着的乐趣莫出于此。

然而,很快风小玉就迎来了一个巨大的转折!

眼见着那名侍女端着人头走上前,这颗人头的确被清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她甚至还把那湿淋淋的头发缠绕成一个别致的发髻。

可是,这名侍女的表情却很奇怪,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