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一品红
3493300000074

第74章 苏州名门

苏州,岑家。

我的父亲让我把他生平最珍爱的一把刀送给岑家老爷,岑温。

岑老爷和我父亲是同门的师兄弟,所以我要叫他师叔,而岑家是苏州有名的武林世家,岑师叔生平最喜欢收藏宝刀,我父亲的这把宝刀叫做“双岚”。

双岚刀,刀背乌亮,有两道向外的弯弯锯齿;刀锋宛转雪亮,冥冥之中若有悲凉气息。

岑师叔最初听到我父亲去世的消息也非常悲痛,但是收到这把双岚刀之后,他的悲痛之外又有一阵欣喜。

岑家的人很热情地接待了我,要留我在苏州多住几日,我婉言相拒,最后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了。

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盛情这朵花的最后能长出令人痛恨的恶毒果实。

师叔有一个儿子,叫做岑桓,他比我小两岁。有一次他听我弹琴,听得入迷,吵着要学。

于是我耐心教他学琴,不久我就发现,他永远也不可能学会,可能是因为他先天愚钝,教过很多遍的东西,他还是可以很快忘掉。

可是他单纯地喜欢,所以我一遍又一遍地教他,可惜到最后他也没能学会弹奏最简单的曲调。

在岑家住了十天,我打算向岑师叔道别,岑师叔多番挽留之后我还是执意要走。

这个时候他向我说起了多年以前我父亲和他的约定,他说,当时的约定就是,如果他和我父亲都生了女儿或者儿子,就让这两个人结拜为兄弟姐妹,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结为夫妻。

这件事情让我大吃一惊,我说,我父亲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

岑师叔笑着告诉我,也许是当年我父亲因为丧妻之痛,不愿意提起,到后来也就忘记了。

我和岑桓的婚期定在了七月的初七,也就是乞巧节: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

传说是每年到这一天的夜晚,混蛋星和织女星会在天河相会,在我年幼的时候,父亲每次说起这个传说,我总是十分痛恨王母娘娘,她为什么要把两个相爱的人硬生生地分开。

只是这一年的七夕节,我们看不到天河,也看不见混蛋织女了。七夕的前一天晚上,天空尽是浓密的阴云,偶尔还会有零星雨点,落在地上,落在苏州的岑家,落在我的眉间。

七夕的当天,我头戴凤冠,身着霞帔,第一次被人打扮得这样艳丽。

这天来了许许多多客人,都是苏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岑家的远房亲属,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欣的笑容,就连替我梳妆打败的丫鬟也都笑逐颜开,可我呢?

我的心情却很奇怪,作为新娘,我感受不到自己一丝一毫的喜悦。

就在拜堂的前一刻,我发现,我并不喜欢我的新郎。

我猛然醒悟了曹无双曾对我说的四个字,江湖险恶!

他还说,别人的话千万不可轻言相信。

我父亲对母亲两情相悦,却还是没能结成连理,那不就是因为我伯父和母亲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以想象,我父母对那一场婚约痛恶不已,他又怎么可能在我出生后的不久就把我许配一个还未出世的人呢?

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眼看着新婚证人念完祝词,下一件事就是拜天地。

有一个丫鬟扶在我和岑桓身边,在拜天地的时候提醒他向下跪拜。就在那个时候,我没有向下拜,身边的丫鬟对我用力往下按,只可惜她的力气太小,我还是纹丝不动。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住了,当我揭开盖头的时候,听见耳边鹊起的议论低语,第一眼就看见了平日和言善目的岑师叔脸上的忿怒。

我将凤冠狠狠地摔在地上,我说:“师叔,我不能和你的儿子成亲!”

虽然我也知道我这一刻的言行举止极为不妥,就像当年我的父母所做的事情一样,但我更不愿意承受这一段婚姻,和一个不爱的人朝夕相处。

何况,这个婚约原本是有是无,本就无可印证。

十天之后,我被囚禁在岑家最西边的那一个房间。

我当时施展轻功,逃离了现场,但最后还是没能走远,甚至都没有离开苏州,然后就被一伙人抓了回来。

岑师叔对这件事情非常生气,他告诉我,除非我能够和他的儿子完婚,否则一辈子都只能关在那一间房子里。

所谓西楼,文人墨客总是把这个词和悲愁联想在一起:晓寒谁看伊梳掠,雪满西楼,人在阑干角。

当雪满西楼的时候,我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丧失了自由。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没有人和我说话,连窗户都被钉死了,和我作伴的,只有那一面天狼琴。

我反复念读着古琴背后的诗句。

风栖于叶,叶栖于溪。

溪止于江,江止于海。

若无红绳,何以见闻?

若有红绳,奈何钗分?

然后一遍遍地弹奏那首叫做《紫萸香》的曲子,就这样让时间随着琴声从指缝中流淌而出,穿过岑家的门厅的小径,飘向远方的雪山,融入凯凯的白雪中,最后悄然消逝。

渐渐地,我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和琴作伴。

只是习惯,谁也不愿意就这样失去自由,在一个封闭的屋子里囚禁漫长的一生。

我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