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一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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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釜底抽薪 (2)

陆鸩肥头大脸吓出一阵冷汗,微颤着照着燕子的主意说:“属下办事不力,有负阁主厚望,不敢推脱罪责,希望阁主从重处罚。”

风小玉说:“我对你们还能有厚望?你们还真看得起你们自己。”

三人不敢说话,陆鸩偷偷向燕子瞟了一眼,燕子并没有替他们说情的动向,放了好大个鸽子。

风小玉又说:“陆鸩你身为庭主,不知道以身作则,整日赌钱,玩忽职守,这次就是因为你们失责,让我全盘功败垂成,你说要怎么从重处罚?你有什么可说的?”

陆鸩抬头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风小玉接着道:“你还有什么可说?”

陆鸩的脑袋只能又低下去,暗骂道:“原来是个反问。”

乌鹫埋头说:“属下有负重任,罪该万死!”

“你要是真能够死一万次,那还真是有趣得很,给你们猜个谜,要是真有人能猜出谜底,我就不追究你们三个。”

唐麟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螃蟹和算盘掉在茅坑里,你们说这是什么?”

好偏的谜题。

不过乌鹫天生是猜谜的高手,不多猜测就能会意。他说:“既然横竖都是死(屎),属下只求能够自行了断。”

风小玉抬起手,手心里多了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她挥手将匕首抛落在乌鹫的跟前,那真是一把巧夺天工的匕首,难怪乌鹫把她拿在手里的时候都要感谢风小玉了。

他说:“多谢阁主成全。”

眼看着乌鹫就要用这匕首的锋刃抹脖子,唐麟却及时地站了起来,劝道:“且慢动手……”

“风师姐,虽然你的这些手下过失不小,不过念在他们一个个身怀绝技,我们名满楼当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妨给个机会,让他们将功补过。”

风小玉忽然大悦,说:“唐师弟,你的话正合我心意,你们三个……听见没有?”

陆鸩抬起头来,情绪激动地说:“阁主既然肯留下我们的小命,我们兄弟几个无话可说,只有誓死效力,以报答阁主再生之恩。”

风小玉说:“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摆架子的人,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燕子在一旁悄悄撅嘴,风阁主说她自己不是喜欢摆架子的人,这话实在值得商榷。

她接着说:“从黑狱里走掉的人犯之中,除了柳念奴,还有一个是唐惊风,这个人虽然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东西,不过他要是重见天日,恐怕会给唐阁主弄出一些小麻烦来。”

唐麟说:“也不麻烦,唐门的那些个人只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

燕子对他的话有些疑惑,按理说,唐麟他也是从唐门走出来的人,为什么对自家人这样不屑一顾呢。

风小玉告诫道:“小师妹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唐惊风救出来,恐怕也不是偶然,师弟,你作何看法?”

唐麟只是说:“如果唐门一定要找我过不去的话,那我只能全力应付,唐门现在当家的叫做唐先河,这个人武功不行,也不善计谋,他手下的一帮子人也都是些墙头草,风一吹,两边倒。像这样不值一提的乌合之众,师姐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风小玉点头,转向跪着的三个人,说:“你们自己闯的祸,自己处理干净,从现在起,你们首要的任务就是协调唐阁主,对抗外敌唐门,如何行动,都要谨听唐阁主的安排,如果还像之前那样马马虎虎办事不力,那就提头来见我。”

三人纷纷低头称是,唐麟却暗中不高兴了,这三个人表面上是风小玉叫来帮他对付唐门,事实上却是让他们来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既然是这样,风小玉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风小玉让乌鹫等人退下之后,又转向闾丘冉,这时酒已经喝完了,闾丘冉的神情却似乎意犹未尽。

“闾丘师弟。”

闾丘冉低头:“师姐有何吩咐。”

“我知道你为人处事素来小心谨慎,现在大敌当前,有一件重大的事情恐怕非你莫属了。”

闾丘冉点头:“师姐请说。”

唐麟觉得闾丘冉果然厉害,当她面的时候还真是左一个师姐右一个师姐,叫得不要太亲热。

“从今天起,你让你的手下密切监视小师妹和青霜阁的一举一动,任何相关的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

闾丘冉说:“这件事交给我了。”

这样看来,风小玉很快就会对霜冷峰采取行动了。

燕子端上了闾丘冉最爱的事物,用镶金的玉壶装的琼浆玉液,香气袭人。

“两位师弟,且看我如何将小师妹和她的青霜阁……”风小玉端起酒杯,接着说:“将其连根拔起!”

龙北兆终于看清楚这个病态的江湖。龙嚣并不是真正的退隐江湖,江湖里的虚荣就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慢性毒药,中毒的人多数是毫不知情。

而仇恨是一种难以戒除的剧烈毒药,中毒的人总是能够对它言听计从,就像现在他所见到的曹无双。

想到这里,龙北兆明白了他师祖龙嚣的真正死因。

龙嚣被埋葬在绝顶崖上方的石洞里,龙北兆并没有替他刻制墓碑,直到死的那一刻,他才算真正地退隐,远离了江湖。

山风凄凉。

龙北兆站在高处的悬崖边,他迎风眺望,一股渴望飞翔的热情从他内心深处燃起,然后又熄灭了。突然间,龙北兆扪心自问,他是不是不仅埋葬了一个江湖的传奇,还一同埋葬了他儿时的梦想?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龙北兆回想起他踏足江湖以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一切,他的师父和师弟,他的孪生兄弟,他的师祖……这些与他命运相连的人,一个又一个遭遇不测或是身陷泥潭。

到此时此刻,龙北兆已经热泪盈眶了。

韩红叶站在远处看着他寂寞的背影,忍不住叹息。

湛蓝早就找到了这里,她还找到了管家阿福的尸体。

现在她的手里抱着一件秋衣,现在把这件秋衣递给了王如令,湛蓝是一个心思机敏的姑娘,一眼就从王如令的眼神里看出来许多事情。

当王如令给他披上外衣的时候,龙北兆终于转过头来,握住了她的手。

王如令的手,有着某种另类的温暖。

王如令说:“你脸上是感激,心里却在恨我,我没猜错吧。”

龙北兆摇头说:“我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我的关系,没有让你及时赶回龙居山,所有才没能救得了你的师祖。”

王如令还真难得这样坦白。

龙北兆也很坦白地说:“我不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

“我的师父、我的师弟,我的孪生兄弟,还有我的师祖,他们一个个遭遇不测或者身陷险地,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这样一个没用的人,居然还妄想成为一代大侠,王姑娘,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笑呢?”

王如令实在不擅长安慰人,却还是劝慰道:“龙少侠,你可千万不要心灰意冷,就算是为了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天下苍生,你也要振作起来才对。”

“水深火热,天下苍生……”

龙北兆喃喃地说:“我的兄弟现在已经沦为唐麟的杀人工具,他甚至对我都可以痛下杀手,我要去救他……现在就去!”

龙北兆说着就真的要动身下山,王如令拦住他,说:“你别激动,马不躁进,炮不轻发,这些棋谚你说起来头头是道,做起来却连马都不如。”

龙北兆垂头顿足地说:“是啊,我真连畜生都不如。”

“你先养好伤,救你兄弟的事情我给你做主,到时候我们一起下山,不管是明争还是暗斗,由不得唐麟他不交人。”

龙北兆闻言,速速擦净脸上泪痕,满怀感激地说:“好,我都听你的。”

他们跟随湛蓝回到了龙居山庄。

午后,龙北兆领着韩红叶和王如令参观了后山的竹林和瀑布,这些旧景因为物是人非而黯然失色,只留下龙北兆内心深处那一层一层灰蒙蒙的空虚。

接近黄昏的时分——怎么每次都是黄昏时分。

龙北兆站在月落潭边,眼睁睁地看着被流水击碎的倒影,身后传来了王如令耳语般的声音。

她说:“有一件事情,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你。”

听她说话的语气,龙北兆立刻明白,问他的事情可不一般。

她问道:“我是不是很轻易地就……”

王如令要说的话似乎很难启齿,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决定不再说下去。

可是听她说话的人却坚持要听完,龙北兆说:“如果你总是像这样只把话说一半,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然而,这是一个十分沉重的提问。

她低声地说:“我是不是很轻易地就被你所利用了?”

情窦初开的王如令,和其他千千万万个女子一样,希望通过精心耕种,收获一份完美无瑕的爱情,然而,然而……

龙北兆却利用了这一点。

这是一件弄巧反拙的事情,其实龙北兆很清楚,他完全可以不用那些虚饰的眼泪就能让王如令帮助他,去救龙北辰。

但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那样做了,就像在苏州城外,他曾用过的小计谋一样,即使王如令是他内心深爱的女人,丝毫不会减弱他得逞般的快乐。

那样的快乐但此时此刻终于消失殆尽了,也许王如令只是……再看一眼王如令的神情,是一种静默的神伤。

龙北兆后悔不已,他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那些小聪明背后的罪大恶极——他怎么能让他们间的情感蒙上一层隔阂?王如令喜欢的人,不正就是那个坦诚善良的龙北兆吗?

他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也许是我假意悲伤的时候,你的劝慰和奋不顾身会让我莫名其妙地感动和欢快。”

王如令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江湖就像是一个染缸,不论是谁,只要踏进这个染缸里,总是要被染成五颜六色,就连你也不能例外吗?”

龙北兆不愿承认这个说法,他说:“王姑娘,对不起,我……”

“你不用这么紧张……”

王如令却忽然释然地笑了,她说:“看你这种做贼心虚的样子,我才觉得欢快。我问你一件事,在无岩镇的时候,我故意拿了你师父的棋谱不还给你,还叫你陪我去苏州,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龙北兆没说话。

王如令说:“我看你在绝顶崖的模样就知道你又打着什么小算盘了,这次只是警告你,以后要是还敢在我面前耍什么小聪明,看我饶不饶你……”

看见王如令的微笑,龙北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说:“我当时真是恨死你了,只是我生来就气度狭隘,不像王姑娘你,大人大量,胸襟宽广……”

“少拍马屁,恶不恶心。”

龙北兆笑道:“不过我还是心甘情愿地陪你去了苏州,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细想起来,才知道那是为什么。”

王如令侧过头,说:“那是为什么?”

龙北兆看着王如令泛红的脸颊,真恨不得贴上去,咬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