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兴高采烈地唱到《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时候,房门猛然被踹开,一个横眉冷对,满脸怒气的女子出现在门口,她的脖子比一般的女人稍长,显得非常骄傲,宽而高的额头显示出非凡的气质,颇有男人的雄风,鼻子因为怒气不停地煽动着,她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彪形大汉,个个杀气腾腾,犹如出鞘剑一般,剑锋所指,正是张杰的位置。她和张杰对视了片刻,张杰会意地笑了笑。
张杰看到萍姐来了,扬扬手打了个招呼,说道:“白萍,你跟人见面的方式好特别啊,怎么?现在不流行敲门了吗?”
白萍看了看他,脸红了红,挥挥手,让几个手下下去,她摇摇摆摆走过来,端起张杰的下巴看了看他,劈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子,然后咬着牙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宋连看张杰吃亏了,纷纷拿出藏在暗处的警棍,要给白萍一个教训,张杰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我们见面就是这么特别,要不,包房的钱,真的要我出了。”
白萍听了他的话,勉强对宋连等人笑道:“弟兄们先玩着,我让他们找几个会唱歌的服务员来陪着你们唱,这个人,我暂时借用一下。”
宋连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很特别,笑道:“你要用,尽管用,别用的狠了,短了什么,那我们可不答应。”
其余两个人这才醒悟过来,哈哈大笑起来,连声称赞宋连真是会说话,男人跟女人在一起,不短一点什么,难道还能长一点什么?
白萍的俏脸通红,嗔怪地对张杰说道:“你的手下就是这么没上没下的?”
“只要我们有上有下就可以了,管他们上上下下呢。”张杰语带谐音地说道。
白萍转身走了出去,宋连叫道:“快上去,分一个上上下下出来,分不出上下,别回来了啊。”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张杰走了出去,白萍好看的臀一扭一扭走在前面,就在张杰兀自沉浸在臆想菲菲的时候,白萍忽然回身说道:“你看够了没有?真是的,当年你有这个胆子该有多好?”
“我出去工作,就是为了练胆子的,这不,练成了‘胆子’才敢回来不是?”张杰嬉皮笑脸地说道,他的身体跟白萍的身体挨得很近,外人看到这个情景,说两个人没点什么牵扯不清的暗昧关系也不可能。
原来,白萍跟张杰还真的是有过一段外人并不清楚的感情纽带,那是在两个人上高二期间,学校里忽然组织年级旅游,这次去的目的地是长白山,长白山只有一个位置在山顶的旧火山遗址天池有看头,需要在每年的五月份到九月份才能去,那个时候上山的路积雪已经化尽,鸟语花香,过了这个季节,茫茫苍苍的大雪就会成为阻碍上山的路的因素,在杳无人烟的山顶,困死、冻死人的情况随时可能发生。整个年级一共五个班,一共是二百八十个人左右,加上老师,不到三百个人,浩浩荡荡雇了九辆大巴向山顶峰开去,到了山峰,以班级为单位,向四周延伸,这片地区都是旅游区,学生们像是放开笼子的小鸟一样,呼啦啦飞了出去,尽情叫着跳着唱着。张杰不愿意跟同学们在一起,独自走在班级的后面,随着对四周渐渐熟悉,他的胆子大起来,看见一个小山峰就在目力所及的地方,想登上山峰看看天池的全貌。
张杰背着被母亲塞满食物的书包,没跟同学打招呼,向着那座山峰登去,在他看来,山峰的距离很近,去看看就回来,不会有什么事的。就在穿过一片密林就是山顶的时候,张杰听到一阵微弱的呼救声,一时找不到声音的来源,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树荫影影幢幢,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摇摇头,正要迈步走,又听到一声:“救人啊,有没有人救救我?”
这一次他听清楚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好像,这个声音来自脚下?张杰觉得很纳闷,难道,有人跟自己搞笑?可是,带着绝望又哭泣的声音,绝对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他仔细在附近转了转,嘴里叫道:“你在哪儿?找不到你啊?”
找了半天,女孩子的声音没有了,张杰浪费了很多时间,于是他决定不再寻找,就在他最后看一眼这片树林正要离开的时候,树林背后的空地引起了他的注意,张杰从小喜欢观察,在小学的时候就蹲在蚂蚁窝附近半天半天地看着蚂蚁进进出出,在他看来,躲在一边看着别人热热闹闹地做事,很有成就感,比自己涉身其中还有趣味性。
张杰看到这片空地出现的很是突兀,在一片树林里,按理不会出现一个圆圆的空地的,怎么可能会不长树呢?除非有人刻意把这里的树木砍光了,不让树木长在这里。
张杰的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临走之前,到那边看一看,他没心思找到那个呼救的女孩子,只是觉得空地出现的奇怪,才需要看一看,他走到空地的边缘,再往前迈步忽然踏空,在他的尖叫声中,身体直线下坠,嘭一声,跌落在一个空洞里,张杰分明听到,就在他坠下的瞬间,还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洞子里黑漆漆的,他刚刚从阳光充足的地方来到暗处,什么也看不见。
一个声音哆哆嗦嗦地说道:“你是谁?”
张杰辨认出,这个声音就是刚才呼救的声音,放下了心,大大咧咧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说道:“我就是为了救你,才,才不小心掉下来的啊。你是怎么掉下来的?”
“我,我想解手,见到,见到这里的草矮一些,这才过来的,没想到,从上面掉下来的,你真的听到了我的呼救声?”
张杰这才明白,女孩子小解,当然是找一个平地,才能不让杂草扎着臀部,没想到,平坦的地方却是一个陷阱,她掉了下来,引得张杰也掉落下来。想一想,这个女孩子就是一个引得张杰上当的引子。
张杰说道:“我看不到你,你能看到我?”
“嗯,你在这里陪着我吧,这里没有一点声音,吓死我了,你来了,我就不怕了。”
张杰心想,你傻不傻啊?不想着出去,难道还恋恋不舍不想着出去?想到出去,抬头看了看,距离上面还有五六米的高度,两个人加起来也不能够扒着顶部,怎么出去?
是啊,怎么出去?这个问题难住了张杰,他顾不得跟女孩子说话,看了看四周,他的眼睛开始渐渐习惯了黑暗,看到这个洞有方圆十丈左右,洞里有一层软绵绵的枯树叶,他跌落下来,仗着这些枯树叶,才没被坚硬的石头撞伤,向上的石壁呈九十度角,石壁并不是光滑的,看样子是一个天然的洞穴,不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张杰卸下肩上的书包,递给女孩子说道:“你拿着书包,对了。里面有水和面包,饿了就吃吧,我试试看,是不是能爬出去,这里太僻静了,很少有人经过,不能傻等着别人来救我们出去,自救是最好的办法。”
张杰卸下累赘,一身轻松,活动了一下手脚,他从小学武,身手灵活,双臂有力,抓住石壁上微小的凸起,慢慢爬了上去,爬到半路,一脚踏空,跌落下来,女孩子一声惊叫,急忙扶住他,这一次,张杰有了心理准备,没叫出声来,在他看来,在女孩子面前叫出声音,有损男子汉的尊严。
张杰一骨碌爬起来,紧了紧皮带,把鞋带重新系好,再一次攀登,向石壁发出了挑战。
经过三次掉落下来,张杰终于把手搭上石壁的顶沿,心里一阵高兴,深深呼吸几下,双臂较力,一个空翻从下面来到地面,下面的女孩子拍手欢呼起来,张杰这个时候才觉得,那个女孩子的胆子很大,一个人掉落在下面,既然没有被吓哭出来。他一个人掉在下面,出不来的时候会不会被吓哭呢?他的心里找不到答案。
张杰对着下面说道:“你等着,我找人来救你出来。”
“好,别着急,我慢慢等你啊。”女孩子的声音很甜腻。
张杰撒腿就跑,跑到半路,看到藤蔓植物缠绕在树身上,摇摇晃晃随风摆动,心里一动,就是找到老师又如何?难道人多就能有主意吗?他不再回去喊人,伸手扯下藤蔓,掳去枝叶,鸡蛋粗的藤蔓应该架得住一个人的重量,这才回到山洞外面喊道:“我把藤蔓扔下去,你接着,慢慢爬上来,好不好?”
“好啊,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张杰没加细说,他扯着藤蔓这头,另一头放下来,听到女孩子一声欢呼,大概抓住藤蔓,张杰这才找到一棵生长在附近的树,肩膀低在树干上,双手紧紧抓住藤蔓,女孩子终于露出一个头,接着是肩膀,最后,整个身体都出来了。
女孩子扔下藤蔓,抱住张杰的时候,他才发现,竟然认识眼前这个女孩子,就是白萍,两个人不同班级而已。白萍不认识他,问道:“你也是高二的吗?不经常看到你啊。”
张杰老老实实说道:“我认识你,你叫白萍,经常跟别的同学在一起,我没有你出名。”
白萍看着腼腆的张杰噗嗤一笑,说道:“你救了我,按照规矩,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
张杰吭哧了半天,说道:“你把我的书包救了,你也是书包的救命恩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
白萍呆了呆,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可真有意思,我是说,你就是让我做你的女朋友,我也会答应的。”
“我,我不敢。”
说完,张杰夺过书包,转身就跑,白萍在后面更加放肆地大笑起来。
从那儿以后,两个人再遇到了,白萍总是对他招手示意,张杰却脸红红地躲开。那时候,他还不懂女孩子的心。
每个人的心里对爱情都有一个定义,遇到什么样的异性?两个人以什么样的方式接触,希望以后会怎么样?这些都是有要求的,不能见着一个异性就定下终身,很少有那样的人。白萍在心灵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遇到了张杰,从此,她的心里深深刻上他的影子,愈是得不到,心里愈是想得到,这些年,她遇到的优秀男人也不少,拿出来跟张杰比一比,不由得还是钟情于那个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的少年。
试问,有什么友谊比在生死诀别的时刻结下的更醇厚?更能让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