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件事发生后不久,该院长低价卖出一台血液透析机给尸体工厂……由此可见,尸体工厂中这位‘人物’应该占有很大的份额。而且,这种交易就算再挑刺的警员也说不出什么……愿买愿卖,商家定价,这不能算作贿赂的证据。再说院方卖的是‘二手货’,物品使用的年限跟里面‘折旧费’的大小,也是院方说了算,很难挑剔出问题来。
当案发时,追查到尸体工厂跟血液透析装置,做贼心虚的某些个人就将线索强行掐断,怕引火烧身到自己身上。这件事虽然很气人,司马原很想从公处理,好好找一找这位人物的麻烦;但是伍健的意思是先将案子查完,剩下的再慢慢安排,从长计议。司马原知道,这个从长计议恐怕就是从零记忆了。但是他也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案子,他们在跟时间赛跑,其他的延伸调查只能稍后进行。
接下来就是从工厂方面入手。血液透析装置谁会用?答案是,在工厂内工作的大部分员工都不会,只有几个工头会用。据工作人员描述,车间是半自动化作业,很多员工并不了解仪器运转的情况,只需要进行基础键盘操作,打捞尸体悬挂等步骤,就能完成标本的处理。一般的尸体标本采用塑化法,经过某些液体的浸泡,让肌肉组织保持完整状态转换存在形式,以此来达到制造标本的目的。但偶尔也有特殊订单需求,譬如标本解剖,木乃伊模型之类,都需要血液透析装置。因此,几个工头都会使用这种装置。
司马原跟伍健看了下名单,人数倒也不少,有十来人左右。一个个查访虽然浪费时间,却是他们目前唯一能走的途径。
再转回白松跟林英这边,两人也在根据有限的情报进行信息重组,人格素描。当然,人格素描这些不是林英的特长,她的特长在于她丰富的想象力,跟对于古风这位心理咨询师的了解。根据已有的情报,以及古风留下的暗示,林英试图得出最接近真相的结论。
先生看到这些照片跟现场报告,想到了什么?沉默的羔羊又跟这个案子剧情有什么联系?看着手中的案件资料,林英迷惑不解。此时此刻,她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跟先生的差距,在她拼命追赶那个人的步伐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到达终点并且回首冲她微笑着。
缺失的肢体意味着什么?她在脑海中联想……右臂,双腿,头颅?简直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拿着被拆散的娃娃零件,试图将它们拼装成一个DOLL。
DOLL!
“王警官,您之前对犯人的心理描述,可以让我再看一下吗?”
“啊?当然可以。”
白松将自己做笔记的小册子递给林英,他也有点好奇,看看这个年轻的女孩能从中找到什么。
“年龄四十到四十五。有一定程度的洁癖。有着强烈的表现欲这条摘除,应该是第二犯人(被抓到的那位大爷)留下的错误印象。从事的行业也摘除,也应该是第二犯人所留下来的错误印象。”
“是这样!我再度重新进行了心理速写!”白松意识到小姑娘所表达的意思了。之前他们以为罪犯是一个人,因此对犯罪现场进行综合性的心理描写。然而事实证明,案子中有第二个人从中动作,因此要将此人对尸体所做的处理,跟对现场的改动从判断中删除掉。这样一来。
“年龄四十到四十五,有着一定程度洁癖,完美主义者,有孤僻症或某种程度的个人残疾,对社会不满。仔细认真,或许有强迫症。”
林英喃喃的继续说道:”失去了亲人,一位女性或者少年的亲人。他非常的难过。”
白松吃了一惊,随即将脑海中发生过的事物组合,明白这个结论的来由。
缺失的尸体可能被凶嫌收集,这他们知道。凶嫌收集尸体可能是想拼装成标本,这他们也知道。但是在潜意识里,他们将凶嫌想象成一个混蛋,有着恋物癖,精神有问题的人;从没有更换为人性化,更可观的角度来考虑这件事。
渴望拼装出一个完美的标本。或许正是因为此,失去了所爱的人啊!
“等一等,那么,为什么取走女人的头?如果只是想制造出一个接近亲人的标本,利用死者本人的头颅不是更为合适?”质问完白松,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该死,人体吊灯是第二位犯人所犯下的案子,跟第一犯人无关!”
“缺失部分的手臂,跟下肢长度比例,你能绘制出这个人的预测身高吗?”林英追问。
“应该可以。我们有这方面的素描师,半天左右的时间能绘制出来。”
林英忍不住翻个白眼:“半天?拜托,等我一下!”
小姑娘找了一台电脑,鼓捣了一阵子,打开一个在线网站。
白松一看,竟然是一个日本在线订购娃娃的网站。
“这里允许进行自我定制真人比例娃娃,还能自动计算娃娃的比例。按照真人等比缩小的话,手臂的长度是。”
输入一串数字后,结果很快出来,看得白松啧啧称奇。
“身高差不多估计出来,是160!165这个区间。可惜不知道长相。你看这个在线程序还允许你调整外貌的!”
“你们两个,刚才有了最新情况。在调查之后发现,两位死者(将无头女尸剥除)的共同点是,都在某个桑拿中心出入,他们的按摩师都是一个人。”言指挥告诉他们最新消息,“那名桑拿师是钟点工,名字也可能是假名。现在素描师正在按照描述给这人画像。”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过头看向言琳。
“能够把那个钟点工的相貌特点告诉我们吗?”
司马原跟伍健接到最新情报的时候还在车上。挂下电话之后,正在开车的司马原一个急转弯飚车回去。
“你在干嘛?”伍健吓一跳。
“十来个工头里,有一个所住地区跟那所桑拿中心很近。我们就先从他开始调查。”
他拿着钥匙,一步步向自己的家走去。
疲惫的生活,没有昼夜的工作。但是种种倦怠都在回家之后迅速消散。是的,因为在家,有人等着他。
拿出家门钥匙,正准备往钥匙孔里塞时,留在门上的白色痕迹引起他注意。他伸手摸了一把,是。蜡?
他很快警惕起来。是周围住的孩子的恶作剧?还是有谁刻意留下的痕迹?他不知道,但是他清楚应对这种问题的方法。他用火烤了一下钥匙,一把插进门的锁孔眼里。果然蜡液融化,令钥匙能够插进去。等他拧开门的片刻才想到,这好像也是常见的一种撬锁方法。具体要怎么做他不清楚,只知道似乎跟蜡有关。
很快他就意识到对方的诡计了。门不知道是被他打开,还是早已被打开过,反正已融化的蜡造成门锁已经锁不上。他恐慌起来,有小偷来他家?丢了什么东西?没有理会依然留在门上的钥匙,他立即快步进屋里去。
他推开一层房门,走到走廊的储藏柜前。看到储藏柜里的东西撒落在地上,他才真正的急了眼。他一把掀开储藏柜的后墙板,露出挡在后面的通道。
是的,这是一间地下室。所谓的储藏柜,其实只是一个地下室入口。他拿出手电,沿着黑暗的通道走下去,同时警惕着前方的动静。
当走到地下室的深处,他摸出刀,屏住自己的急促呼吸,将手按向电源处。
电灯,开了。
有个男人坐在地下室的床上。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
是的,那是一个穿着绿色长裙,形体非常漂亮的女人。可惜,从她僵硬的身躯,过分苍白的脸,跟身体缝合的痕迹可以看出。她,是个死人。
他迅速举起刀指向床上的男人,又颤抖的将双眼移向女人。啊,他的挚爱!他一生唯一值得珍惜的人,他不能让任何魔鬼带走她的灵魂!
“真是愚昧啊,即便你这样做,她也不会回来。”
男人被这句话激怒了,他想一刀捅上去,但是当他看清对方的脸,他的手臂拼命发抖,最终刀柄从他的手掌中松脱掉落。他不顾一切的扑上去,仿佛眼前的是他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先生……”他嚎哭着,“先生!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您教的方法根本不管用,她不会说话,也不会动。这个人偶不是她!不是!先生,我该怎么做?救救我!”
男人抬起手,盖在他泪流不止的眼睛上。
“或许遗忘,对你来说更轻松一点。”
男人的声音柔和动听,就像地狱传来的细微迷惑。
“不!我不要忘记!与其忘记她,不如让我死!”
男人从床上站起身,随手推开他的头。男人走到‘女人’的面前,端详着这具粗糙的人形。真是拙劣的作品啊!即便传授高超的方法给一个人,也要看这人有没有达成艺术的技术。男人随手一推,‘女人’跟椅子一起摔倒在地。
“不……不!”
他从地上爬起,拼命的扑向‘女人’,他紧紧抱着她,就像她是自己最后一丝生机跟希望。
“我看到了,这就是你能力的极限;你做出一个可笑的玩具。连将灵魂灌入作品的能力都没有,你再怎么做都没有意义。”
他哭泣着,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可能是哭的太累的缘故,他甚至有点头昏眼花,听不清对方的话。他看着男人拿出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倾倒在‘她’的身上。
这个气味是……
“不!先生!不!求求您,不要这样做,先生……”
他扑在女人身上,疯狂的用身体去隔绝她跟液体的接触。他甚至没想过逃走跟反抗,仿佛替她挡下灾难,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
“这是一道单选题。”男人划着一枚火柴,用两指夹着;“拙劣的作品,与你的性命。那么,你要选择哪一个?”
。二十分钟后,当伍健跟司马原赶到现场,迎接他们的是围观的人群,蜂鸣的消防车,跟燃烧整座房子的熊熊大火。
在他们立即跟消防局联系,安排组织救火行动后,火终于熄灭了。只有一栋房被烧,火源是从地下室蔓延出来的。在火灾现场,他们看到一具完全烧焦的男性尸体,跟一个被烤焦一半的女子……那女子,正是一具人体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