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新华没好气地说道:“那就是说,你当众拔枪,把手枪对准老百姓是有预谋,有计划,不是一时冲动了?”
张杰要承认自己是有计划地拔枪,那就该承担更严重地处分,如果是冲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是刚才那番话,不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于是,张杰沉默了,他的心里有点迷茫,自己这件事做得的确是冲动了,归根结底,还是那个纹身的人说出来的话刺激到了他强硬的神经,他不能让自己妥协,实际上,他很少妥协,从来不肯对工作妥协,不肯对事业妥协,也造成了遇到任何事不妥协的性格。
有时候,对事业,对工作执著,是一个上进心强地现象,可是在遇到刚才那样的事情的时候,适当的妥协,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张杰,还学不会这一点,注定了他要给人留下一个容易冲动,做事不计后果的印象,一个人,不能反思自己的行为,他的事业做得再大,也是一个有缺陷的人。
张杰的心情很沮丧,汪新华对他的处分在一定程度上是保护了他,暂扣枪械、纪律处分,对张杰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只是心理上暂时难以接受罢了,以后,不会影响升职和涨工资,如果,被别有信心的人揪住这个小辫子,那就不好说了,开除出去都是有可能的,也许会成为一生中一个致命的硬伤。
汪新华看张杰不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我们表面上是上下级,其实我们是一个团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需要配合,需要搭档,为了团队,个人必须做出牺牲,不允许有英雄主义和冲动行为,慢慢地,你的性格就会磨平了棱角,做事学会圆通,太刚强的脾气,会让你在下一次面对罪犯的时候,做出过火,不可收拾的事。”
张舒娅挤了挤眼睛说道:“好啦,妙哥知道队长是为了他好,以后啊,妙哥再也不会这么冲动了,是不是啊,妙哥?”
张杰在汪新华和张舒娅两个人的劝说下,终于点点头,说道:“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张舒娅眉开眼笑地说道:“妙哥终于开窍了,好了,我们去食堂吃饭吧,早饭没吃好,忙了一个上午,好饿啊。”
下午,会议室,刑事科的人分成两行坐下,长桌的尽头是汪新华。除了上午到达现场的人之外,还有刑事科年纪最大的左利和一个胖胖墩墩身材的曲呈现,左利在刑警的岗位上工作了三十年,今年五十三岁,很有办案经验,一生参与过数不清大大小小的案子,十年前在追捕一名叫“猎枪”的抢劫银行的悍匪的时候跳入冰冷的江水里面,患上严重风湿病,一年四季靠酒精麻醉痛疼酸麻的骨缝,因此,经常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搪瓷杯子,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喝开水,其实,杯子里面装的是白酒,别人就叫他“酒鬼”。上午他和曲呈现两个人抓捕一个入室行窃的惯偷,抓了人之后,那个案子就了结了,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刑事科还有一个最近需要出庭作证叫江山的人,他是去年从警校毕业的新警察,暂时不会参与抛弃头颅案件。
汪新华看着大家端坐在椅子上,他打开电脑,靠墙的大屏幕显示器显示出现场的情况,说道:“上午在长江边上的化工厂墙外,发现了一个头颅,这件案子已经轰动了W。H市,引起社会的不安,让我们的治安情况受到市民的质疑。下面我开始介绍现场的情况,有两个没去现场的弟兄,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们可以在我说完之后讨论,请看,这里是白杨和雪松杂处的小树林,靠北是化工厂的外墙,这一片以前是江滩,现在形成一片人迹很少的野地树林,凶手就是利用了这里荒凉孤僻的地理条件当成抛尸的理想地点。请看,镜头拉近,这是头颅存放的地点,现场勘查的情况表明,只有一个抛弃的头颅,没有别的发现,甚至没有脚印和踩倒的杂草,可以看到,头颅的脸上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死者皮肤和筋骨的切割十分完美,显示出一个有专业水准的肢解特点。下面,大家可以各自发表各自的意见,对了,张杰在化工厂的墙内发现了一个疑似装过头颅的方便袋,已经拿到技术科进行血迹比对,等结果出来之后才能判断是否作为证据。”
汪新华暂时停止讲话,看着大家,曲呈现叹口气说道:“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凶手对死者恨成这个样子啊?”大家都沉默了,仇杀的呼声占了大多数因素。
左利呷口酒,眼睛看着桌面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是凶手的话,首选的抛弃头颅的地点会选择十几米之外的长江,而不会把头颅扔在树林里面,大家想想看,日夜不停地流动的长江,只要把头颅装进重物,那么头颅就会沉到江底,非常不容易被人发现。”
汪新华眼前一亮,说道:“呵呵呵……姜还是老的辣,不错,左利说的不错,有谁能合理解释这一切吗?”
张杰把双手放在桌子上说道:“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凶手并没有到过现场,而是隔着化工厂的外墙把头颅抛弃过来的,也许,他只是急于抛弃人头,也许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时间紧迫,或者看到远处有人过来,怕被人发现,这才有了一个无法用合理说辞解释的现场。”
左利眯缝着眼睛看看张杰,说道:“你的这个解释只是推测,等那个关于方便袋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再去求证凶手当时遇到了什么吧,凡是凶案现场,都存在着不合理的地方,这不是凶手的意愿所在,而是当时迫于无奈,正是无法用合理解释的东西,才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汪新华拍拍手说道:“好了,我看大家都感觉限于现场能够提供给我们的线索太少,以至于无法对案情有进展性的分析,明天,技术科会把死者的资料提供给我们,比如,年龄、血型、相貌、死亡时间等等,下面,我宣布一下分工情况,左利和曲呈现一组,对死者的身份进行查证,张杰和赵宏伟得重点围绕化工厂一带走访四周的市民,看看有没有人发现可疑的情况。张舒娅还是老规矩,负责后勤调配,大家没有意见的话,散会。”
张杰和赵宏伟到抛弃头颅附近的街道转了转,找到几个居住在附近的市民,没有他们需要的消息,只好各自回家休息。
转过几天,技术科果然把死者的相貌和血型等资料传给刑事科。照片上的死者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子,挺直的鼻子和瘦削的脸庞,并不是现场见到稍胖的脸型,死人的相貌通常在死后会发生稍稍的改变,因为经历的痛苦和血液迅速失去的原因。据技术科发来的报告说,死者生前脸部受到殴打,以至于有一些浮肿,看上去有一点肥胖,经过校正,死者生前应该比看到的稍微瘦削一些。
死者的血型是A型,死亡时间应该是三天前,此外,再也没有任何有用的资料,张舒娅看着死者的复原照片说道:“啊,死的这个人样子不是很难看啊。”
张杰假装猥琐地笑道:“你想找一个这样的衰哥做你的男朋友?”
“去,说什么呢你?”张舒娅恼火地用手里的笔记本打了他一下。汪新华不满地看了张杰一眼,说道:“正经点啊,上级已经催促我们破案了,凶手作案的手段太残忍太血腥,已经在市民中间产生恐怖的谣言,希望大家努力一点,争取早一点破案。张杰,一会儿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张杰跟着汪新华来到科长办公室,汪新华很严肃地说道:“关于你在大街上对老百姓掏枪恐吓的投诉已经传到我这里了,所幸昨天对你的处理结果已经上报给局领导了,这才给领导们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张杰,以后,你做事别再那么冲动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张杰抱着胳臂,冷笑着说道:“你不用求我,求我是没用的,你最好还是求求菩萨吧,神灵会给你脆弱的心灵一个安慰的。”
汪新华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至今还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吗?”
张杰看他真动了火气,这才收敛一点,说道:“好了,我错了,好不好,你还要我怎么样?”
“写一份思想深刻的检查交给我,好了,出去工作吧,跟你每一次谈话,真是费劲。”
张杰微微点头,举手敬礼说道:“是,科长同志,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来到外面的办公室,张杰对担心地看着他的张舒娅说道:“大妹子,替我写一份认识深刻的检查啊,好好检讨一下在老百姓面前拔枪恐吓无辜市民的实事。”
张舒娅生气地扬手说道:“去,你只有每次求我的时候才对我好,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人了?我才懒得写检查呢,你算算,加上这份检查,今年的书面检查已经几份了?”
张杰嬉皮笑脸地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张舒娅的跟前,很严肃地说道:“小娅,我已经从思想深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还要我怎么样呢?我不会动笔写字,下一次你再遇到坏蛋欺负你,保证我是第一个救你的人,这样好不好?”
“啊,你这个坏蛋,总不说我点好话,说我遇到坏蛋,难道我很招坏蛋的吗?”
张杰嘻嘻笑着把双手放在脑袋的两边做翅膀状说道:“不是你招坏蛋,而是坏蛋看到了你,就像蜜蜂一样嗡嗡嗡飞了过来。”
张舒娅拿起茶杯作势要泼他茶水,张杰一溜烟跑了出去,扔下一句话:“拜托了啊,头儿等着要你深挖思想根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