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医院的走廊上,彭娅娣拦住了舒晓羽:“哎,那个人怎么样了?”舒晓羽:“哪个人啊?”彭娅娣:“你说哪个人啊?”舒晓羽:“我哪知道你说得是哪个人啊?”彭娅娣:“你怎么不知道我说得是哪个人啊?”舒晓羽:“我怎么会知道你说得是哪个人啊?”彭娅娣拿眼睛一瞪舒晓羽:“你跟我装傻是不是?”舒晓羽故意装得十分委屈:“娣姐,我真得不知道你说得是哪个人!”彭娅娣:“那个!小孕妇!给你送玫瑰花的那个!”舒晓羽尽可能地表现得不动声色:“嗨,你是说他呀?他能怎么着呀?”彭娅娣再次瞪着舒晓羽:“你这回真得是装傻了!”舒晓羽:“他是没怎么着呀?真得!娣姐!”彭娅娣压低声音:“晓羽,你跟娣姐说实话,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舒晓羽一翻白眼:“我觉得怎么样全都没用啊,人家没动静!”
彭娅娣:“怎么没动静呀?不是给你了一束玫瑰花吗?”舒晓羽:“那不是你娣姐硬抢下来的吗?”彭娅娣:“你怎么就知道那束花真得不是给你买的呀?”舒晓羽:“那我怎么就知道那束花是给我买的呀?”彭娅娣:“傻!哎,就一个字,傻!”舒晓羽:“怎么傻?”彭娅娣四处张望了一下,贴近了舒晓羽:“你看啊,马路上看见一个人,扛起来就往医院送,这说明什么?说明小伙子为人好,仅这一条,难得吧?”舒晓羽:“嗯,难得!”彭娅娣:“送来以后,人家还掏钱!对吧?这说明什么?说明小伙子有肩膀,敢于担责任,这一条,就更难得了吧?”舒晓羽:“嗯,更难得了!”彭娅娣:“你让人家输血,人家立刻就挽袖子!你拿针使劲儿挑人家,人家一点儿不理怨,多好的脾气呀!何况他又留过洋,是高薪人士,你说这样的男人,有几个女孩儿不爱的?”舒晓羽:“嗯,是可爱!”
彭娅娣:“可爱你还等什么呀?啊?”舒晓羽:“你不知道,他们银行里,有不少漂亮姐呢!我看得出来,一个个的,都看着他呢!”彭娅娣一声冷笑:“哼,看着!当年看着我们家老高的人少吗?我不是照样把他的名字,给迁到我的户口簿上来了?” 舒晓羽:“你的意思是……”彭娅娣银牙一咬,嘣出一个字来:“抢! ”舒晓羽:“抢?”彭娅娣:“抢!别管有多少人看着他,咱都抢!”舒晓羽稍加犹豫:“这……”彭娅娣将脸一绷:“我告诉你,千万别怯阵,咱们跟她们抢!你把一场仗打赢了,幸福一辈子!”舒晓羽实话实说:“我怕抢不到手,你想啊,他们都是一个单位的,天天能见面,那多方便呀!我……”
彭娅娣摇了摇头:“嗯,我还告诉你,这天天见面的,也是有利有弊,再漂亮的主儿,天天看也不新鲜了,距离产生美嘛!你千万要纠正一个偏见,现在的社会里一切都讲究双向选择,女人一定不能保守,不能坐在那傻等着别人来追,那样的话,你只能在追你的人中间选择,范围一下子就小多了,我觉得,如今咱们女人,也得改一改思想观念,看上谁咱追谁,没什么可客气的!而且,凡事不能先想着失败,你要是心中先有了败下阵来的想法,那哪一场仗你还能够打赢了呀?”
下午,联合银行何家白的办公室里,离下班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一向敬业的何家白却已经完全工作不下去了,他死死盯着桌子上的一个粉红色的塑料垫,那是叶嘉茵给他的,经常被用来垫放咖啡杯。何家白像一个傻瓜一样,用左手的食指在那个塑料垫上敲了三下,然后,琢磨了一会,又敲了三下:“三下!为什么她只敲三下?啊,三下,为什么她不敲两下,也不敲四下呢?三下……三下而已……”
晚上,舒晓羽的家中,舒晓羽自己把自己反锁在自己的小屋中,坐在椅子上,凝神思索着。午夜,舒晓羽的眼睛眨了一下,她忽然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上帝……”舒晓羽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自己的书柜旁,稍微找了一下,然后取出了一本拜伦的《情诗》。舒晓羽拿出何家白的名片,看了一下名片下面的电子邮箱地址,带着一脸得意的微笑,打开了电脑。舒晓羽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显示器上出现了一行又一行文字。
上午,联合银行何家白的办公室里,宽敞的落地玻璃窗外艳阳高照,那位曾经怀过孕的小女人,穿着清洁工的服装,刚刚为何家白擦过桌子,何家白向着她礼貌地点了点头,清洁员欠身向何家白鞠了个躬,转身就住外面走。何家白突然转过身来问:“哎,最近你见到那位护士了吗?”清洁员:“没有!没有时间去!”何家白:“噢,没事儿!看不看都没有什么关系!”清洁员又鞠了个躬:“噢!”
大班台的后面,何家白打开电脑,随意浏览着电子邮件,一个标题为“上帝之手”的新邮件,引起了何家白的注意,他移动鼠标,点击,打开,一旁文字展现在显示器上:何家白,我的绵羊!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我了解你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有着光明前程,并且,人品高尚,充满爱心的好青年,我了解在你的身边有不少优秀的女孩子喜爱你,可是,我也了解,你对爱情的理解并不深刻,我担心你会因此而错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真正爱情。所以,我向你发出这封电子邮件,以便在你尚未彻底迷失方向之前,把你引领上一条铺满玫瑰花瓣的美丽道路!我给你留下一篇作业:你究竟渴望一种什么样的爱情?你必须回答。我再推荐你读一首拜伦的情诗《她走在美的光影里》……何家白浑身一震,他脱口背出了拜伦的情诗:她走在美的光影里,好像无云的夜空,繁星闪烁,明与暗之间最美的形象,凝聚于她容颜和眼波,融成一片淡雅的清光……情态胜却万语千言,迷人笑容,照人的光彩,显示温情伴送着芳年,恬静的、涵容一切的胸怀,蕴蓄在真纯爱情的心田……何家白傻了!
叶嘉茵如同往常一样,携带着浓郁的香水味道,端着一杯调好的咖啡,推门走了进来,何家白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的脸,使劲儿地看。叶嘉茵被何家白那如痴如呆的目光,看得有点迷惑,也有点奇怪,她先把咖啡杯子放在大班台上,然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何家白:“你怎么啦?怎么一大早上的突然之间想起来背诗了?迷人笑容,照人的光彩……哈哈……是读给我听得吗?哎,你干什么这样盯着我看呀?”何家白继续愣着盯住了叶嘉茵的脸看,叶嘉茵刚刚想开口说话,何家白突然之间伸出了自己的胳膊,瞪着眼睛问道:“哎,你说,抽血,能够把人的灵魂抽走吗……”
舒晓羽坐在电脑前面,不断地查看着自己的电子邮箱。
舒晓羽再一次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提示:你有一封新邮件。舒晓羽眼睛一亮,她飞快地打开了邮箱,一行《致“上帝之手”》的标题,跳闪到了显示器上,舒晓羽快乐地读出声音来:“尊敬的‘手’,请允许我这样来称呼你,你的邮件确实令我感动,你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在爱情领域的幼稚。我知道,我可能是一个不被女孩子们厌恶的男子,在我的身上或许存在着一些优点与长处,故尔,我的一些女同事对我十分友好。但是,正如你所说,我尚没有建立起一项明晰的爱情主张,我真得不知道我应该寻找一位什么样的爱人,或者被一位什么样的爱人所寻找。我目前的情况是,我的一位美丽的同事,似乎已经把我列为了恋爱对象,我对她也充满了好感,但却始终缺乏一种随时都想扑过去的热情。由于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我相遇过一个可爱的护士,我对她好像十分心仪,可是,大家萍水相逢,素无渊源,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具有和谐相处的机会,这令我感到了一丝迷盲。如果你是我的朋友,那么我诚实地将我的困惑坦白于你,并希望得到你的指引。如果你是一个玩笑,我愿意像傻瓜一样接受你的嘲笑……”舒晓羽读了又读,笑了又笑,她读的洋洋得意,笑的前仰后合。
早上,康宁医院更衣室里,舒晓羽与彭娅娣一边换工作服一边聊天。
彭娅娣:“哎,开始了没有?”舒晓羽:“开始什么?”彭娅娣:“抢人啊!”舒晓羽悄悄地对彭娅娣帖耳轻言。彭娅娣眉毛一扬:“你简直是太狡猾了!居然能用电脑,来勾引男人!”舒晓羽:“不是你让我抢的嘛儿?我哪里有实力和人家身边的女孩儿们硬拼呀?只好想个办法,先把他的心弄乱了再说呗!”彭娅娣:“狡猾!狡猾!实在是太狡猾了!”
联合银行何家白的办公室里,上午九点,何家白打开电脑,瞪着两只眼睛在电子邮箱里面找邮件,“上帝之手” 出现了,何家白迅速地打开,阅读。何家白:“我是一只鸟,问你的心,愿意不愿意,给它作巢?我是一滴露,问你的心,愿意不愿意把它托住?如果你对我把头儿摇,鸟飞了还会回来,而露珠哦,可是就要碎了……”
叶嘉茵白衫蓝裙走了进来,丹红的手指之间,仍然是一只精致的咖啡杯。何家白仰起脸来,痴呆呆地望着叶嘉茵,眉宇之间冒出一股傻气。叶嘉茵:“怎么啦?家白!”何家白坚持不懈地继续傻盯着叶嘉茵看。叶嘉茵:“你怎么啦?干嘛儿这样看着我?”何家白:“哎?你说我怎么了?你说我现在在这吗?你说我是我吗?”叶嘉茵把咖啡杯往大班台上一放,扑哧一乐:“傻了!哈哈……傻了……”
叶嘉茵如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工作去了。何家白把目光移动到电脑上,显示器上,赫然出现了这样一段文字:一个男人最大的悲哀是什么?是在自己尚未搞清楚,自己到底爱什么样的女人之前,便胡里胡涂地成为了女人的俘虏,从而丧失了轰轰烈烈地去追求一个美好爱人的机会,独立地判断一下好吗?把自己的爱情定义清楚之后,再义无反顾地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去找她吧!她会让你领略到心灵燃烧的感觉,让你在爱的热情中快乐永生……
何家白望了一眼桌子角上的咖啡,他努力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片刻之后,何家白把眼睛睁开,按动了一下键盘,显示器上出现了联合银行的工作页面。何家白全神贯注地盯着工作页面看,然而,显示器却变得模糊起来,朦朦胧胧之中,浮现出了一身白衣的舒晓羽。何家白努力地眨了一下眼睛,舒晓羽依然浮现在电脑的位置上。何家白低下自己的头,口中喃喃有声:“抽血,真得能够抽走我的灵魂吗?”
下午,联合银行何家白的办公室,叶嘉茵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何家白腾地一下从大班椅上站了起来。叶嘉茵微微地笑着,美丽的面颊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何家白绕过大班台,慢慢地走到叶嘉茵的面前。叶嘉茵把自己的柔美的目光投在何家白的脸上。何家白带着一种凝重,轻轻地向叶嘉茵说道:“嘉茵!我想我得告诉你了,我和你之间,永远都是最亲密的同事!最亲密的朋友!永远是朋友!最好、最好的好朋友!”美丽的笑容一点、一点慢慢地凝固在叶嘉茵的脸上。何家白:“嘉茵!”十只染的丹红的手指一松,精致的咖啡杯无声无息地跌落在紫红色的大理石地面上:“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何家白:“嘉茵!”叶嘉茵:“告诉我,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们之间,不是很好吗?”何家白:“我们之间是很好!但是,露珠不能碎,更不能叫鸟儿伤心!”叶嘉茵:“鸟儿伤心……鸟儿伤心……鸟儿伤心……”何家白:“对不起!嘉茵!真得是很对不起……”叶嘉茵突然打断何家白的话。叶嘉茵:“鸟儿伤心?那你凭什么喝了我那么多的咖啡?啊,那你凭什么喝了我那么多的咖啡……”
下午,康宁医院的大门口,舒晓羽下班的时候,在一片灿烂的夕阳下面,她被一束含苞待放的红色玫瑰花挡住了去路,玫瑰的后面,是一张羞怯中携带着执著的面孔。
舒晓羽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