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弄这事干嘛呀?”柯玉惜浴缸里泡着,斜着眼看着同样是一丝不挂,安详地坐在一把白色塑料椅子上抽烟的司马文骞。
司马文骞非常喜欢观看柯玉惜洗澡,为此,他还专门地去做了一首古体诗:“清流撒香肩,浴净柯妹汗!水花飞溅情尤在,百万风柔存心田。爱君九千年!”
柯玉惜也很喜欢让司马文骞看着她洗澡。她觉得,司马文骞在凝望她洗澡的时候,从他始终凝眸于她的目光中所流泻出来的感觉不是色。而是一种品位很高的,对女性的艺术欣赏,以及一种对她全身心的美好关怀!
哎!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好男人!柯玉惜的心海里又泛起一阵无奈的凄凉。但是很快,就被她自己给硬是压抑住了!
“你招的是什么呀?咱儿又不是穷得要去开娼馆?”柯玉惜十方奇怪地问。
“你有没有看过马克思的《资本论》?”司马文骞先愣了一下,才一下子从对柯玉惜的万种遐想之中挣脱出来。
“倒是也翻过几眼!跟《资本论》怎么又扯上了?”柯玉惜一时不解,她顺手捞出一把洁白洁白的泡沫来,叭叽一下,正扔儿在司马文骞双腿之间黑黝黝的毛上。
“在《资本论》里,马克思有过这样一段描述:在商品社会中,对市场变化最为敏锐的,不是经济学家,而是直接把自己本身转化为商品的女人!”一谈起学问,司马文骞马上忘了自己正光着,脸上荡漾起一种学者的庄严,人也腾地一下站起来。弄的那团洁白的泡沫,滴滴答答地一个劲地直往下流!
柯玉惜见状一下子大笑了起来!
看看大镜中的自己,司马文骞也忍不住乐儿了半天!
“不是……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吧?直截了当地说!”柯玉惜笑得是前仰后合,弄得浴缸里面的水洒了一地。
“倒也没什么太具体的想法!为社会做点好事呗!当然,也未必不能再发现点田美云什么的!”司马文骞赶紧坐在了浴缸那粉红色的沿儿上,舒适地接受着柯玉惜那双纤纤细手的轻摸。
一说到田美云,柯玉惜的小手不动了!
“哎!文骞!警察那边,没什么事吧?”她担心地问。
“没事!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谎话,要气壮山河地说!”
是,这句话柯玉惜印象很深!一年半之前,自己刚刚到达鹏海,在司马文骞府上酣睡了一晚之后,第一次被司马文骞邀请共进晚餐,不知怎么得,把话就扯到了真诚与谎言。当时,司马文骞就相当认真地说:看上去,真诚与谎言是极为矛盾的一对事物,可是任何矛盾都是对立统一的,如果,一个人敢于以极其真诚的态度,将谎言气壮山河地去说,那么,还有人敢于去不信吗?当时,柯玉惜听了,吓得差一点当场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可后来再一细细地去想,又觉得这倒真的是她一生之中听到过的最好的哲学语言之一!
不由自主地,她又想起了与司马文骞相识的过程……
那是十月的一个傍晚,天突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一个人站在公交车站等待大巴的柯玉惜,没有带伞,只好任由清冷的雨水去冲刷着自己。一辆白色的吉普车从无助的她的面前急驶而过,却又沙地一声停在了五米之外,马上,从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位身穿黑色T恤、白色长裤的中年男子,叭地一下撑开了一把大号的黑色雨伞,自己不打,却举着走向了在雨水中哆嗦着的柯玉惜。刹那间,柯玉惜心里感觉到,满天的大雨一下子就停了!
“小姐!你都被淋透了!会生病的!请吧,我送你一程!”中年男子关切地说。
“你?”柯玉惜迟疑了一下,却又觉得那声音充满磁性。
“我是基督徒!有机会帮助小姐,是我的荣幸!”司马文骞淡淡一笑。
柯玉惜发现,他那明澈的目光里,流淌着绝对的真诚,她知道,自己相遇了一位地地道道的绅士。于是,说了声“谢谢!”,便顺从地跟着他走向了那白色的汽车。
绅士一手为她撑着伞、一手为她拉开了车门,把她塞进了后排的座位,然后,又从前排副驾驶座位上,拿出了一条洁白的浴巾,铺在了她的胸前。轻轻地对她说:“擦擦吧!干净的!”然后,用力关上了车门,打着伞绕到了汽车的另一侧,开动了车子。柯玉惜心里默默地升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感。
司马文骞根本就没有问她去哪里。
柯玉惜也没有对司马文骞说自己要去哪里。
十分钟后,喷嚏连天的柯玉惜,被绅士请进了他自己的家门。
“请你赶快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放心!浴缸我会每天都消毒!我是个单身汉,家里没有女人衣服,可是这件睡袍儿和浴巾是新买的!而且,我还洗过!”绅士不由分说,打开了水笼头,又把一叠洁白的纯棉纺织物,放在了一尘不染的不锈钢架子上,手按锁扣,咣当地一下,把落汤鸡似的柯玉惜锁在了迷漫着水蒸气的宽大浴室里,一转身,便走了!
事已至此,自觉着头部有些微微发烫的柯玉惜,索性也再不推脱,便三下五除二地剥下了湿透的衣服,滋溜一下钻进了热水之中。
“小姐!请你穿上睡袍儿,出来喝碗儿姜汤吧!”笼头刚刚没有了水响声,绅士就在客厅里喊上了!柯玉惜觉得连推辞的念头都无法产生,便立即走出来了。
男性的,宽大的,厚厚的,洁白的睡袍儿,紧紧拥抱着浴后的柯玉惜。便柯玉惜油然生出一种极大的安全感。她环顾了一下自己突然闯入的空间。三房二厅,装修的极为简约,客厅里除了一套白色的真皮沙发、一台巨大的电视机之外,只有一株被栽植于白色陶瓷花盆里的绿色鱼尾葵。绅士的身上仍然潮湿着,可是那黑色实木茶几上,却摆着一碗儿金黄色的热汤!
她感动地笑了笑,默默地坐在了宽大的沙发里。精致的白色瓷碗里面,放了一个白色的精致瓷勺。柯玉惜尝了一口,辣辣的、甜甜的、烫烫的,十分显然,是用生姜和红糖刚刚被他点着了煤气灶趁着自己在洗澡的功夫,特意地去现用文火给慢慢地熬儿出来的!她连忙又说了声“谢谢!”
“这里还有两个板蓝根复合阿斯匹林胶囊,吃了可以预防感冒!今晚你就睡着吧!放心!卧具我全部都给你专门儿地去换了!很干净得!”他站在她的身子背后,亲眼看着那个陌生的柯玉惜先一勺一勺地舀着去喝完姜汤、又吃完了药,绅士便不由分说地把她一把推进了卧室。柯玉惜拿眼睛四面环顾了一下,她发现司马文骞的卧室里面真的是很整齐、很干净,一看就知道这间卧室的主人是一个生活品位很高,同时生活个人自理能力也很强的单身贵族。只是在他那间找不到一丁点女人用品的卧室的空气之中,残留着一股时隐时现的淡淡的香烟味儿。而在那香烟气味的笼罩之下,司马文骞的床头柜上堆积如山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图书,暴露了这间卧室的主人是一个孤枕青灯,与书为伴侣的知识分子。
“我睡在沙发上!”司马文骞干净利落地说完,柯玉惜只听到“咣当”的一下,卧室的门便被那个细心的绅士给明确地反锁上了!
被白裤黑衫的高大绅士硬关进卧室里边的柯玉惜不禁心里头怦然一动:他连着说了好几句“放心”,全都是让我去放心他的东西的!他怎么也不去说上一声让我放心他这个大活人的话儿呀?不过哪,他这个人的确还真的是挺让人放心的!
先让雨水一浇,后给热水一泡,再加上两粒感冒药的催眠作用,为了去忙着找“活银行”去好好地兑现自己这张才子“大支票”,而一连累了好几天的柯玉惜很快地便睡着了!
这一晚,是自从柯玉惜来到了鹏海市之后,睡得最甜的一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柯玉惜便先是心里边一愣!她突然间一下子想起来,昨天晚上光顾着让绅士支使着去喝汤、吃药了,把自己在卫生间里边自己扒下来的湿衣裳给忘了洗了!这让她一个女儿家可怎么出这间别人卧室的门啊?她不由自主地心中叫苦,小嘴里也随即跟着“哎哟”了一声!
无人能够想到,卧室的门外,立刻传进来了一声磁性十足的男中音:“对不起!小姐!没有去经过你的允许,我昨天晚上擅自作主,把你的衣服给你洗了!”
柯玉惜心里一阵抖动:这是怎么碴?帮助别人做事,得称作为擅自!帮着我去洗干净了一身上下的脏衣裳送进门来,还得先说上一声对不起?看来这位司马文骞果然称得起是一位真才实料的大绅士!
“请打开一点门!这是您的衣服!”人家的卧室门外,再一次飘扬起磁性强烈、如广播电台里面的新闻播音员似的男中音。
柯玉惜连忙惊慌失措地打开了别人卧室的房门,那位绅士早已经把自己料理得衣冠楚楚,他手里高高地举着四个楠木衣架,那四个衣架子上,规规正正地悬挂着不但被洗涤干净,而且还用蒸汽熨斗给熨烫得平平整整了的,自己的内外衣裳!
柯玉惜一生之中第一次由一位男性为自己清洗过衣裳,而且,这位首开由异性为自己清洗衣裳记录之先河的男性,还亲自动手,去仔仔细细地搓洗干净了自己内衣中沾染了自己体腔分泌之物的浅黄色斑痕!令她柯玉惜在由衷的感动肺腑之际,不免又从心底偷偷摸摸地生出了几分羞怯和一丝难于言表的别样情怀!她充满敬意地飞起目光偷偷凝望了一眼体面端庄的司马文骞。她发现,司马文骞眉清目秀,英气十足,言谈举止之中不断地流泻出一种智在人上、心胸宽广的宏大气魄,倒是一个相当引人入胜的奇伟男儿!
白天,他们依靠着面包、热狗、一大壶极品人参乌龙茶和六个新鲜水果,漫天彻地得聊儿了一天。
黄昏,司马文骞礼仪周详,十分郑重地请她移步外出,共进晚餐……
从此,司马文骞便开始热烈地追求这位他无意于雨中邂逅的柯玉惜。
柯玉惜初来乍到,在偌大的一个鹏海市里面居无定所。司马文骞便立刻以按揭方式,为她在自己的居所对面,买了一套同自己的住宅一模一样的三房二厅,而且,他还极具风度地在业主的一栏里面,认真地填上了她柯玉惜的姓名。
柯玉惜对司马文骞说,自己是学外贸的,想办上一个贸易公司,但是她手里没有注册资金。司马文骞二话不说,马上就拿出了三十万元的现金来,连一张借条都有没让那个看上去自尊心很强的柯玉惜去打。
面对无数个男人们,去说了无数遍“谢谢!”的柯玉惜,这回却首次没有对司马文骞去再说那个一文不值的“谢谢!”,而是紧紧地抱住了那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司马文骞,显得无限动真情地对司马文骞说了一句让司马文骞又破了一大笔财的好听极了的话:“你是我唯一想嫁的人!”
于是,司马文骞便打了一堆儿首饰,等着去娶。
可是他司马文骞心急火燎儿地等来等去,人家那边却又没有什么消息了!柯玉惜指天划地得说是要办的公司一直没有什么真动静,而那个结婚一事,也总是说再等等,司马文骞有几次想把“柯未婚妻”留下来、或者把自己留在“柯未婚妻”那里,但都被柯玉惜以各式各样的理由给婉言拒绝了,说是要等洞房花烛之夜,再把她自己整个儿人去完整地献出来!又来司马文骞自己的公司里面因为做错了生意而发生了严重的亏损,都快要濒临破产了,他几次请“柯未婚妻”支持一下,可柯玉惜一会儿说钱压在股票上、一会儿说放高利贷了,死活把钱攒紧了,说什么都硬是不肯拿出来……
“你怎么了?”看着柯玉惜神情恍惚的样子,司马文骞心里有点不解地询问。
“文骞!你来!”柯玉惜一下子把司马文骞连同他手上正抽着的香烟,一块儿给拉进了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