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中早就瞄上了花嫂家里那辆摩托车,只是工作还没有落实,所以一直没有下手。他想上个班总不能每天跑马拉松吧,多误时误力。现在工作落实了,他就和父亲商量,世荣也同意说,你花婶那车在家放着也是放着,也没有骑,时间一长也是废铁一块,你彪叔逢年过节回来那么一趟有那小货车也不骑摩托车,你就尽管开口和她讲,就我和她的交情,她准能同意,至于多少钱我回头再给她。
花婶的铺子是由两部分组成的,里面的一个小房间不卖东西,只供人打麻将或扑克牌,外面大厅则开铺子卖一些日用品。花婶见他过来很是开心地问:“胡中,听你爸说,工作落实了,是花城中学?”
胡中进来先到里屋瞟了一眼,出来说:“是呀,好事多磨,终于搞定了。”
“以后是人民教师了,铁饭碗了,你小子就是有出息。”
胡中淡淡一笑说:“花婶,过奖了,不算什么,都是打工的,就是头衔稍为好听一点。”
花婶说:“打工和打工能一样吗?你睡醒就有钱,那些打工的,工厂不开活能来钱吗?我和你说你爸就是本事,培养出你们几个大学生。当年要是你花婶狠一点,说不定就没你呢!”
花婶的意思是说当年要是我和你爸成了婚,你就没有机会在这世上溜来溜去了。胡中自然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嘻笑说:“那是,当年幸好你花婶手下留情,要不然这个世界是啥模样,我也不知道了。”
“到城工作了,别忘记了花婶,要常回来看看,以后做校长局长了,也别忘记了这条村,这可是你走出去的根。”
“那不会,在哪都不会忘记咱们村子,我这人不忘本。”
“和你说着都忘记了你买东西啦,你要买啥?”
胡中犹豫着说:“嗯……花婶,我什么都不买,就是过两天去上班,需要辆摩托车。买新的吧,也贵也没必要,所以……你家放的这辆摩托车,能不能转给我来骑,多少钱都行。”
花婶说:“瞧你这孩子吞吞吐吐的,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就一辆摩托车嘛,说啥钱,放着也是放着,你想骑就骑吧,以后换车了再还给花婶就行了。”
“那可不行,这车总是有损耗的,不给钱我也不安心呀。”
“你要这么说,那就随便给点吧。”
“真的随便,不后悔?”
“瞧你说的,不就一辆摩托车嘛,值不了多少钱,不后悔。”
“那行,到时叫我爸把钱打进你的瑞士银行,我现在就把车骑回家?”
“骑吧,骑吧。不过,这么长时间没骑,你要试试看着不着火。”
车放久了,就好像人长时间没有运动一样,体质自然会下降甚至会得病。胡中试了试,车果然是放坏了,怎么打都打不着火,后来到摩托维修店花了一百多元换了个新电池才把车修好。
第二天,胡中骑着花嫂这辆摩托车去学校报到。出发前,他对着镜子使劲地整了整装扮,然后戴上墨镜,对他妈说:“妈,你儿子像不像老师?”
妈妈看着剪着光头,穿着无领无袖的凉衫,短裤子麻布鞋又戴着墨镜的他倒像个“不三不四”的人,就笑了,却有点唯心的说:“像,怎么不像呢!我儿子就是老师呀!不过到了学校要记得把眼镜脱了,戴那东西不要搞得像黑社会似的。”
胡中做了个“OK”手势出门了。妈妈望着他出门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儿子没点搭撒。”
路经花婶的铺子,胡中专意停下车来要与花婶打个招呼。与其说是打招呼,倒不如说是玄耀自己从今以后正式投入教师队伍的浪潮。铺子门口坐着五姑六婆,六婆正有味津津地咂吮着雪糕。胡中惊奇地说:“六婆,你真是中国好肠胃呀,这么大年纪竟敢吃这东西。”五姑六婆看着眼前的他这个派头十足一个“不法分子”,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问这是谁呀。胡中正要说的时候花婶见他过来就走出来说:“这是胡中呀,世荣的孩子。”五姑六婆恍然大悟的样子。六婆很高兴的笑说:“原来是中儿啊,我人老了,认不出来了,哈哈。六婆嘴馋,主要是这两天心堵的慌,吃这东西,图个心里凉快,哈哈。”胡中笑说:“六婆,你那有老,你看你吃雪糕这狠劲,又是这么寒凉的东西身体扛梗梗的,年轻人都比不上你呢!”六婆就开心的一阵傻笑,又说:“中儿,你是个文化人,六婆问你一个问题,啥叫前列线(腺)肥大。”胡中诧异:“六婆,你咋问起这东西来呢?”六婆说:“昨天,你六公不舒服,我陪他去市人民大医院检查,医院说他前列线(腺)肥大,医生和我解释了半天,我到今天都没弄明白,人怎么就有一条线?你六公现在越来越瘦了,怎么就肥大呢?这没道理啊!?”胡中这才明白她为什么问起这问题,可听了又忍不住笑,说:“六婆,这个‘腺’不是那个‘线’,它不是一条线,它大概是人体一个器官,具体我也不明白,我不是读医的。至于肥大,那就是锻炼得少吧,人不锻炼,吃多了他就肥,加强锻炼就瘦了。”六婆犟理地说:“你六公也没少干活呀,怎么就会肥大?现在人还越来越瘦了,会不会是医生看错了,骗我们老头子的钱乱开药给你六公吃?”胡中说:“应该不会吧,这人上了年纪,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常有的事。”花婶在一旁都听懵了,她对疑心重重的六婆有些不满了,说:“六婆啊,是不是你多疑了,这医学玄妙之处那是你我能懂的,你也别管它什么线,什么肥大,医生开了药你就叫六公按时吃,吃一段时间看效果呗,医生怎么交待你就怎么做呗,都这把年纪了,搞得那么清楚干嘛,多累呀!”胡中赞同说:“对呀,六婆,市人民医院,那么大的医院应该不会搞错吧。你这问题的确有点深奥,我们年轻人都没搞明白怎么多条腺呢。”六婆就不再说话,又咂起她的雪糕。
五姑六婆是胡蝶村两个“标杆”性人物。五姑这个人,她的大脑语言中枢逻辑性极度的混乱,说十句话,在旁人听来九句是错的,甚至九句话中都是得罪人的,在村里没有那位邻居不讨厌她,都不喜欢与她这张“乌鸦嘴”说话。不认识或对她不了解的人,常常会为她说那些不中听的话动起手脚来。而五姑对自己说话得罪人却浑然不觉,每次还据理力争的面红耳赤。而六婆,她的脑子里总是充满疑问,在村里是有名生性多疑的人,总是怀疑别人,怀疑这个世界。她经常为一些事一些问题而庸人自扰。因此,“同病相怜”的五姑六婆两个成为致好的朋友。
逗留了一会儿,胡中对花婶说:“花婶,我去报到了,这车可用上大派场了。那钱我爸给你了吧?”花婶说:“给了,给了。哎呀,瞧你这小子拽的样。快去吧。”胡中嘿一声,又对五姑六婆说:“五姑六婆,那我就不和你们聊了,俺要去学校报到了,就走噻。”
YoYocomeonbabygoYoYo,
这这感觉就像一路的芳香哪有婆娑轻波,
转了念的想那些是非因果,
一路芳香让我不停琢磨,
YoYocomeonbabygoYoYo,
白云悠悠,蓝天依旧,
泪水在飘泊,
在那一片苍茫中一个人在生活,
看见远方天国那璀璨的烟火,
……
这是凤凰传奇的《自由飞翔》,是一首新歌,胡中刚学会不久,便吟唱上了。一路凯歌地来到学校门口,校卫看着剪着光头戴着墨镜的他从保安室冲了出来,喝道:“嘿,你是干嘛的?”
胡中倒看这家伙没穿着制服,装束甚是随意,尤其剪着一个“锅盖”头。见他这个款,胡中心里就有一股扭劲,本想取下墨镜,礼貌地对他的,想想也就没有必要了。“我是这里的老师,今天来报到的。”
“你是老师?来报到?我咋看你不像个老师呢?”那家伙怀疑的眼神打量他。
“你那只眼看出我不像老师?”胡中被他这一问不开心了,就反问他。
“你……是教哪门的?”
“体育。”
“你有证明吗?”
“你要我怎么证明?”
这家伙想想又想不出该让他怎么证明,就说:“谁打电话让你来的?”
胡中挡在门口,见人来人往的被他刨根问底的盘问有些不耐烦,就拿出手机来,找了找通话纪录,给号码他看:“这是不是花城中学办公室的电话?”
校卫看着电话确实是学校的电话,连声说对不起,又傻笑起来说,我们也是为学校安全考虑,见谅。
进入学校,胡中被学校广场两边的两块大石吸引住了,因为他爸从前也是雕石的,就禁不住好奇过去观赏。两块石头镌刻着字,刻得很别致潦草,胡中拼命地看都看不懂是什么字,自知难以辨出,也就不去费心。
胡中像他爸一样对石从来就不缺乏感情。它不仅是一种赏物,更是镇宅之宝。你看现在市场上的石样并不少,有大的也有小的,有五彩斑斓的也有鬼斧神工的,有在石身上刻有浅浮雕图案的也有圆雕的,有刻有字样的也有什么装饰都没有的。相传泰山的石最有灵气,是天赋的风水镇物,“重于泰山”、“稳如泰山”、“安如泰山”和“泰山压顶”无不蕴含一个“镇”字。曾经万人敬仰的万园之园皇家园林——圆明园,自从被八国联军洗劫一空后便落成了一座废城,后来的颐和园取而代之响誉万园之园的美誉。去过颐和园旅游的人都知道里面有一块历史渊源的石头,这块石头无疑是整座园林的旅游焦点,镇园之宝,名叫“败家石”也叫“青芝岫”。曾经的乾隆皇帝为了一块石头竟劳神伤肺,从“千里之外”搬到颐和园,可见石被人类赋予的价值。
广州歌剧院一个被称为海市蜃楼的建筑就是两块砾石模形,很多人都不叫她歌剧院,叫她“石头”。大学时候,胡中偶尔会到广州歌剧院去,对它自然地有一番了解。它的设计者是建筑大师建筑界的女魔头扎哈.哈迪德。这个婆娘其貌不扬,个性十足,魁梧的大妈身材,说起话来粗嗓门,声如洪钟一般,一点都不像个女性,宁为艺术而死,也不寻偶进入爱情坟墓,永远是副看似零乱但是欲极其时尚的发型,她才华横溢,男性一般的顽强刚韧,野马一般的桀骜不驯,人们形容她“像飓风风暴一般,不需掩藏,全露在外面……”广州自古以来就是中国南方的重镇,“神人驱石立,涌出水晶。”“是谁驱石到江心,无为羊城镇古会。”“兀然一石江心浮,撞破红潮两道流。”千古名句的“石”说的就是珠江中的海珠石。广州歌剧院就是她在中国古诗找到灵感,最终她的“人文情怀”站位了脚,在群雄遂鹿的海选中脱颖而出。
说到扎哈.哈迪德是因为花城中学的一名美术老师与她个性貌似几分,他同样的桀骜不驯,才华横溢,是江海市独挡一面的风水大师。
学校办公室在二楼,胡中来到办公室的门口。门虽是打开的,他还是“笃笃”地敲了敲门,打个招呼,然后站在门口等待着对方的反应。办公室里两个人在办公,看见胡中一个女的抬起头来,打了个眼神,那意思就是,有什么事?
胡中进来说:“我是新来的老师,来报到的。”
这个女的给了些资料又问他是哪里人?胡中说莱湖镇胡蝶村人。这个女的交代他去总务处找朱主任要宿舍。胡中就转到三楼的总务处找朱主任。朱主任知道他是教体育的就眯缝着眼睛端详了他一番说,现在学校住房很紧张,暂时没有宿舍了,你要等等。
既然朱主任都这样说了,只好等了,在学校还没分到宿舍前只好两地往返跑了。胡中正这样想着就下到了楼梯口,撞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两人对视一阵:“哈哈,你不是狗日的杜仲,传说中的土豪仲。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胡中颇为惊奇。
他话没说完杜仲就张开双臂拥抱过来:“如果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又为何周遭总是风和日丽。”这是以前杜仲在电视上看到一句话,其实原话是这样的(如果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又为何周遭总是风雨飘摇),他觉得这话有意思就把它改成风和日丽,并成为他逢人见面的口头禅。
两人松开怀抱。杜仲不无赞叹地说:“我的那个天啊,你这造型,太像江湖最后一个大佬了。”
胡中笑笑说:“你还是死性不改。”又问,“你怎么在这呢?”
“我过来拿点资料。”
“拿资料?你也到花城中学来了?”
“是啊,咱俩真的是缘份。呃,中哥,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先拿点资料去,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要不下班了,咱们回头再说。”杜仲就匆匆地上楼去。
杜仲与胡中是高中同学,两人都是读体育的,高考时胡中报了广州,杜仲报了SH不一会儿杜仲下来说,走起,到我宿舍去。杜仲宿舍在学校E幢四楼,两房一厅却住三个人,都是新教师。他住厅,厅用隔板隔离开来变成一房间。杜仲的房间布局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台电风扇和一把椅子。虽是简陋,但床却是新买的米八大床,基本霸占了整个宿舍位置,床架木漆油光油光的很打眼很高档。胡中观摩了一下说,你这房间真是应了那句广告词,“简约而不简单呐,就这床可占了半壁江山。”
杜仲拿着电热壶到厨房煲水,一边大声笑说:“这张床花了我4000多块钱,是上网买的,昨天刚装好,还是上门安装的。”
胡中诧异:“床还可以上网买?”
“当然可以啊!连这个你都不知,真Out!”
“那房子网上有没有的卖?”胡中开玩笑的问。
“只要你想的出都有,不过卖的是板房。”
“在SH读书就是不一样,与国际接轨。”胡中坐到床上试了试弹性,“弹性还不错,你小子可真会享受呀。”
杜仲煲水回到房里,用力地摇了摇床架边,以示床的牢固:“你看这榫卯多牢固结实。找个女的回来,这边惊天动地,隔壁宿舍也丝毫觉察不到任何的动静。这人呐,什么都可以随便,但床不能随便,人这一辈子几乎一半是在床度过的,你说要不要睡好的?”
胡中听着他这番理论,笑着微点头说:“有道理。”
杜仲坐了下来,叹说:“真没想到一起读高中,现在又在同一学校工作,这是缘份?!”
胡中却责备他说:“你小子无声无息的回来工作也不打个招呼,真收得住呀,还好意思说。”
杜仲却反说他的不对,说:“这事说你才对,换了号码也不告诉一声,搞得我敲鼓打锣差点要寻人启示找你。”
“我那国产手机,坏了,以前的号码全洗了,所以就没你的号码了。但你QQ怎么了,没见你上个Q的?”
“QQ给人盗了,又换了个新的,所以旧的那Q不是我。”顿了顿,“其实我也是早两天知道你也进这里教书的,你可厉害呀,还有两个对手都给你撇下来了。”
胡中诧然:“有这回事?”
“我有个亲戚在市教育局,我进来也是他帮的忙。听我亲戚说,学校总务处朱主任当时也在帮忙搞他亲戚进来教书,也是体育的,还有一个是镇上领导的儿子。想不到他俩给踩下去了,最后的末班车给你赶上了。”
胡中这才明白是怎么的回事了,说:“我就奇了那个怪,我上去要宿舍,难怪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你找他分到房没有?”
“没有,还说学校用房紧张。”
“紧张个屁,那是骗你的鬼话,我上面就有一套空房子。”
“有这等事?想不到他还玩这一手。”
“哎,那有什么办法,撞到这事你也得耐心等了,毕竟以后大家是同事了,再说他又是领导,关系可不要搞僵喽。”
胡中只是点了点头,不语。
杜仲似是安慰的话说:“在还没分到房之前你先在我这里睡吧,兄弟让你享受一下龙床的滋味,怎么说兄弟也不忍心让你风里来雨里去啊!”
“只有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