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胡世荣吩咐晓谷叫谷贩子来把家里的一千多斤旧谷子收了。晓谷出门后,胡世荣来到神台,恭恭敬敬地撂出三支香,点上,虔诚地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响头后口里喃喃地说:“祖祖辈辈在上,今天我胡世荣拜见你们先人了,我愧待你们。现在你们后代,胡中要找工作了,要找一份好的工作,人民教师,为了他今后的幸福,我今天不能再守了,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望列祖列宗明晰谅解。愿你们在天之灵保佑……
胡世荣悲壮地出了门。
江海市是一座三线的小城市,城市空气清新,人们生活闲适平淡,节奏缓慢。在世界高速发展,生活日益紧张的今天,这样的生活显得格外的弥足珍贵,是传统慢生活的理想之地。
而胡蝶村恰好与城区毗邻,交通极其便利,是众多边远村庄人们心中的“理想村庄”。
早上的胡蝶村,屋顶上的烟囱飘着炊烟。这里风景秀丽,河水清幽,田野相拥。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胡蝶村有着一个全市乃至全国响亮的名片,就是斗牛场,名叫胡蝶斗牛场。在胡蝶村人认为西有古罗马斗兽场,东有胡蝶斗牛场,这又是胡蝶村人引以为荣的骄傲。听祖辈说,胡蝶村原来是没有人居住的,大约五百多年前,由于战乱,一个姓胡的男子携着他的妻子从HN逃难来到这里,由于他姓胡,妻子又叫茕蝶,所以这座新的村庄取名于两者姓名的结合,起名叫胡蝶村。由于历史久远,又没有片纸的典籍保存下来,一切只是相传。胡中更相信他俩是私奔到这里的,这样为他俩的爱情增加浪漫色彩。这对夫妇,当时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出嫁到外村去了,三个儿子大的住在上村,中的住在中村,小的住在下村,这样胡蝶村由三条小村子组成,形似“品”字型。斗牛场正好座落在三条村子中央,巧妙地把三条村维系到一起。斗牛场每年的开斗时间是阴历三月三与九月九,斗三天。参赛的资格相当开放,不设限制,外来的水牯牛也可以参加,只要符合体重年龄等条件。
胡蝶村的后面是一座山坡,村里人都说,这是保护村庄的后背山;村的西南面,一条小河蜿蜒流淌,润生村庄万物,并与城市的版图接壤。从风水学这是很好的“环山抱水”布局,所以村出了不少人才。
山坡叫“五味坡”,因生长五味子而得名。五味子有南五味子和北五味子,是一味中草药,有补肾宁心之功效。过去村子的人或许吃了五味子泡酒的缘故好几对妇女都出产双胞胎,而且村人都很长寿,因此村又叫长寿村。现在很少有人叫长寿村了,一切都因一场台风而烟消云散。听说那是在一百多年前的一场无情猛烈的台风,台风把山坡所有的五味子树都刮倒了,之后人们没有补种也懒于打理,加之坡是旱地,种不了水稻花生之类的农作物,五味坡就变成了“杂树坡”。
或许因蒙昧而遭践踏砍伐,或许因利益而逐求变更,九十年代初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各类水果疯狂供应上市,一斤荔枝要二三十元一斤的时候,村民就开始思考了,于是把这块坡地变成了果园,种上荔枝、芒果、龙眼等果树。却好景不长,后来南方果树成灾,水果又开始贱卖,村民扭盈为亏,果园也就弃之不理了,只有个别村民有新想法,砍伐掉果树种上了桂花香樟白银之类的风景树,真是好事多磨。但胡世荣家里出了四个大学生就是这四棵树的风水庇佑。无论这坡如何变样唯独胡中家这五亩坡地不变,自从五味子树倒掉后,他家这块凤水宝地就冒出了四棵凤凰树,树龄算来已有一百多岁了,生长越来越茂盛,蔚为壮观。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却不然,这四棵树不但没有摧之反而日益弥坚,这或许与它的树形和叶小稀疏不受风有关,而村里人更相信这是风水的迷信色彩,认为这几棵树有灵气,得到上天的庇护,来保护村庄的风水之树。
胡中在家的时候总是来到坡上解手,这几棵树今天如此茂盛锦华也少不了他施的底肥。夏天,酷暑难耐的时候,只要来到凤凰树下一坐,绝对是凉嗖嗖的。花季的时节,凤凰树花儿更是红彤彤的挂满了枝杈,很多摄影爱好者冒名而来采景。奇怪的是一天竟招惹来电视台一名美女记者的采访。大叔,我们是电台记者,有个栏目叫“城市风貌”想到你的领上采个景,需要你配合配合,电台女记者很客气地说。胡世荣说什么?这荒山野岭的那是城市,分明是农村嘛,想不到你们电台也吭人啊!女记者毫不敛色的说,这不算吭人,我们主要把景象拍摄出来,借来用一用,你多虑了。胡世荣见这浓妆艳抹的女记者就来气——我多虑?你们的这点用心我还看不出来,你们电台这种作风我还不知道。心这么想,嘴里却笑着说,我那有时间多虑你们的事,我只顾虑水库干涸了,田里的水利崩塌了,没有人管,你们为啥不去采访镇领导,反而来打扰我们老百姓的平静生活,真是无聊呀……
女记者总想把胡世荣糊弄上电视,上电视是别人恨都恨不来的,胡世荣却死活不干。
如今这一切的美好景象将要成为历史。
胡世荣虽住在中村,但出门去镇往城必拐个弯经过花嫂的铺子。铺子很是当道,是乡里集会聚赌的首先地方。闲日里总有人在这里搓两手麻将,晚饭后乡里乡亲总会过来聊聊天说说事。铺子还有一个最大优势是紧挨斗牛场,每逢三月三九月九花嫂的生意很是红火,若不是那些游击商贩,花嫂做的是独市生意了。花嫂早上起来,打开铺门,先是看到晓谷匆匆忙忙的走过,再是看到胡世荣骑着自行车过来不由觉得奇怪,心说:“这两口子这么早就出去,干嘛呢?”
花嫂正疑惑地思量着,胡世荣就进来了,说:“花嫂,给我拿包烟。”
花嫂禁不住好奇就问:“世荣,这么早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呢?”胡世荣说:“没干嘛,出去办点事。”花嫂一边拿烟一边笑说:“这么神秘?现在全村最有本事的人就是你啦,几个儿子都大学毕业找工作了,你家胡中也快毕业了,以后呀,你就等着享清福吧。”胡世荣接过烟,递给她钱,原本焦躁的心被她这好话一说,宽松一些,叹一口气说:“花嫂,你虽不卖蜜糖,但你这嘴像吃了蜜糖一样,说话是那么的甜。”花嫂逗他说:“是吧,那你多买几包?”胡世荣把烟放进上衣口袋说:“花嫂,你做生意就是实在,当年你要是这么实在,保不齐……”诡笑笑,“不说了,今天我要出去办点事,携带不方便,就不多买了,下次吧。”说完就走了。
世荣比花嫂大一岁,但她老公胡汉彪又比他大一岁,所以叫她花嫂。世荣走后,花嫂品着他刚才说的话望着他的背影出了好一会儿神,她大约是在想起那些陈年旧事了。花嫂与她名字一样花,她到胡蝶村相亲的那一天,虽把汉彪看上了,可刚出村口遇上世荣,就看上了一个比汉彪更好的世荣,后来叫人打听,知道世荣有了对象,是晓谷,她就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但是又不好意思与晓谷抢,这份爱意只有深藏心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