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我去喝一次茶吗？”何志飞出现在我宿舍门口，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走出宿舍来。这时我才发现有一把吉他靠在墙边。
何志飞提起吉他来，走在我前面。
我们一直走到校外的一家茶吧。茶吧里没有其他客人，显得很冷清。
何志飞问：“吃些什么？”
我说：“随便。”
何志飞点了一壶茶和一些点心。
他看起来心情很沉重。李雪的死对他刺激很大。他整个人显得很憔悴，甚至很沧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我们静静地喝茶。空气非常沉闷。
他忽然抬起头来：“我弹一首曲子给你听吧。”
我说：“好啊。”
他微微一笑，拿起吉他，试了一下音，然后动情地弹起来。这是一首非常优美动听的曲子。轻柔的琴声在整个茶吧弥漫着，令人陶醉不已。
一首曲子完了。他问：“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我说：“《爱的罗曼史》。”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你知道吗？她以前最喜欢听这首曲子了，总是央求我弹给她听。”
我知道他指的是李雪。我说：“她很欣赏你的才华。”
何志飞说：“听说前段时间她经常和你在一起。”
我说：“是的。”
何志飞说：“那时我知道你们在一起经常出去疯狂时，我为李雪感到痛心，但同时又暗暗有些高兴，我以为她终于可以放下对我的感情，可以开始她自己的新生活了。”
我说：“可是你想错了。她和我一起消沉，其实是非常痛苦的。她心中始终想的都是你。”
何志飞叹了口气说：“我没有认真想过。我真没有认真想过。如果我好好地劝她，或许就不会酿成这种悲剧了。我不能原谅自己，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
我说：“这不能全怪你。”
何志飞说：“我和李雪从小玩到大，尽管我没有爱过她，但我跟她的感情是很深的。我一直把她当做我的妹妹来看，当做我的妹妹来照顾。在没有知道她喜欢我之前，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她就像一个小女孩一样顽皮，我总让着她，护着她。可是后来知道她对我的爱后，我就刻意地回避她了。如果我不是这样做，她可能就不会消沉下去。”
我说：“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必太自责了。”
何志飞苦笑着说：“我能不自责吗？我们来读大学之前，她爸爸妈妈说麻烦我照顾好李雪，当时我满口答应。可是现在呢？那天，她爸爸妈妈来到学校，我看着他们悲痛欲绝的样子，我感觉自己比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切割还要难受。我太对不起他们了。他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却因我而失去。”
我说：“以后有机会，你就多去看望一下李雪的父母亲吧。”
何志飞轻轻地闭上眼睛，片刻睁开，表情复杂地说：“我怎么还有脸去见他们呢？我甚至没有脸回家了。我害怕，害怕面对李雪的父母，也害怕面对自己的父母，害怕看到院子里的每一草一木，因为那个院子里有我和李雪童年的影子，有我们少年的脚印，有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点点滴滴都可以勾起关于我和李雪成长中的回忆……”
我说：“时间会慢慢冲淡一切的。”
何志飞摇了摇头：“不，这将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伤痛！哦，这次约你出来，也是顺便和你告别的。”
我疑惑地问：“告别？”
何志飞说：“是的。我就要离开学校了。”
我说：“你要去哪？”
何志飞说：“不知道。到处流浪吧。做一个流浪歌手。”
我说：“可是你的学业……”
何志飞说：“没有任何意义了。在这里我只会更痛苦。”
我犹豫了一会，说：“你能放得下黄露露？”
何志飞默然，良久才说：“我和黄露露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的。李雪已经成为我们之间永远的阴影。和黄露露在一起，我将背上更加沉重的十字架。这些天几乎每夜我都梦见李雪惨死的情景，我永远忘不了她那绝望而哀怨的眼神……”
我说：“你真的决定要离开？”
何志飞坚定地点了点头：“以后你多多保重！尽管我们做不成朋友，但我衷心的祝福你能够永远快乐。”
何志飞走了，就在第二天，背着他心爱的吉他，去寻找他那流浪歌手的梦了。他就像一滴水珠汇入了茫茫人海中。
十三
何志飞走后，黄露露来找过我。
“我真没想到她会自杀。”黄露露说。
我说：“你不要想这么多了，这也不能怪你们，如果李雪能想开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黄露露扬了扬眉梢，不满地说：“怪我们？怪我？怪何志飞？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我对她的自杀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愧疚！我只是觉得害怕，那天她就死在我面前，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全身沾满鲜血，死不暝目。我对她只有惋惜，没有负疚！”
我讶然地望着黄露露，望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女孩。难道她觉得李雪的死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她将何志飞死死拴住，何志飞也怎么至于对李雪不理不睬甚至说出极伤人的话来？而且在何志飞伤害李雪那脆弱的心灵时，黄露露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可是直到现在，黄露露竟没有一丝忏悔。
然而我不想说出来。斯人已逝，我们又何必再提起这种不愉快地话题呢？
我只是含蓄地说：“每个人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黄露露冷笑一声，扭开头去，生气地说：“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觉得李雪的死是我和何志飞的责任。可是我不这么认为。不但我没有责任，而且何志飞也没有任何责任，她的死完全是她自己的思想太过于固执，神经太过于敏感，用个不好听的词语，那叫做——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