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斜坡的上面,一条泥巴铺成的路成“Z”字型,刚好拐到这户人家的门口。
房子的周围都栽着树,几只母鸡悠闲地啄着食,在林中踱着步。
“汪汪汪……”突然传来一阵狗的狂叫声,一只灰颜色高大的土狗,裂着嘴,露出那黄黄的,尖尖的獠牙,杀气腾腾从坡上直向阿林冲过来,把毫无防备的阿林吓得神经一拎,慌慌张张地躲在了父亲的身后。
“站着别动,站着别动!”父亲也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家伙吓了一大跳,但很快镇定了下来,像一座山一样,堵在了阿林的前面,一只手挽住贴在身后发抖的阿林。
“不要紧,不要紧,这狗只是吓人,不咬人的。”山坡上传来一个妇女柔和的声音。
“畜生,瞎了眼,堂叔来了也叫。”妇女厉声的向土狗大声吆喝着,并且随手折了一根树枝驱赶起这凶神恶煞般的土狗,把阿林父子往屋里带去。
那土狗虽然离得远远的,但那一双眼睛露出不怀好意的凶光锁定着他们,“呜呜呜……”低沉的咆啸着,像一只上了弦的箭,随时都会找机会扑过来一样。
阿林粘在父亲的腿边,紧紧的抓着父亲的手,眼睛紧紧地盯着这只土狗,一磕一撞地往前挪着。
“畜生,这是客人,吓了狗眼啊,要是伤了堂叔他们,我打死你。”妇女见阿林那吓得脸都泛土色的样子,又朝那只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土狗骂了几声。
房屋视野很好,坐在门口,透过这一片杂树林,正对着全村那成片的稻田,这时的秧苗正长得旺,像一块块绿色的豆腐一样排列得整整齐齐,远远地还能感觉他们泛起的绿色的波纹。周围有些田也已经用犁耙开垦了,随着犁耙走过的两侧翻出来的泥土,像女人结了一个大麻花辫子,并且将蕴酿了一冬的土地特有的芬芳也激发了出来,渗透进风里,这或许是农村人最熟悉,也最喜欢的味道。
妇女热情地进屋泡茶,那条狗或许见主人走了,摇着尾巴走了过来,警觉地抬着头在阿林身边东嗅嗅,西闻闻,那狗鼻子黑黑的一团,透着一种湿湿的光泽,几根粗长的狗毛长在那斑斑点点的嘴边。每一次靠近,都让阿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生怕这个畜生在自己身上突然来一口。
“没事,不要动,不要理会它,没事的。”父亲低声地安抚着阿林,并且用手驱赶着。
“畜生,走开!”妇女两手端着两杯热茶出来,见吓得侧着身紧靠在父亲身边的阿林,她一跺脚,就把这土狗吓得扭着就跑,又躲得远远的张望着。
“你家修族谱准备写多少!”
“人家都写了多少啊!”妇女侧过头来,一页一页仔细地看看已经交过钱的人家的情况。
然后说:“帮我们写二十元吧,名字就写孩子他爸和孩子的,各十元。”她从口袋里掏出钱来,刚好二十元。
父亲让她签好字,并且取出一盒印泥来,让她的大拇指沾上红红的印泥,盖在了名字上面。
由堂爷爷为核心张罗着续订族谱的事,让这个平静的小村变得像一锅慢慢烧得沸腾起来的水,一切变得风生水起。
阿林每天跟在父亲身后去各户人家收取平摊的费用,只有短短的几天,就挨家挨户地把钱收齐了。
正准备把收的钱集中起来统一记账时,突然听到有人很不开心地边报怨着边跨进门:“你们也太过份了吧,是不是欺负我们家没有男人了,穷,就把我们扔一边了?”
原来是村里的陈寡妇,好多年就死了丈夫,一个人拉扯一个孩子,日子过得很紧巴。阿林曾听父亲跟堂爷爷说过,陈寡妇日子过得不容易,就不去收了,堂爷爷也同意了。
但万万没有想到,凡只要涉及到钱就东躲西藏的她,居然今天自己找上门来了,并且满脸不高兴报怨着,让父亲顿时感觉很尴尬起来。
“全村这么大的事,再节省,就是没有饭吃,也要算上我们啊。”
她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堆一毛二毛的破旧的纸钞票,数也没有数就直接扔在了桌子上:“这里五元,你们数一数,够份子钱了吧,名字就写上孩子的吧。”
望着堂爷爷在红纸上写了孩子的名字,嘴角才露出一点笑容,但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黯然伤神地呤呤自语:“如果有条件,我都想多写了点,把孩子他爸的名字也写上,但实在没有办法。”
堂爷爷听了,马上说:“我帮你写上五元,我帮你写上五元,就记在孩子他爸的名字上!”
一向闷葫芦的父亲也马上补了一句:“我也帮你写五元,也写在孩子他爸的名字上,共捐了十元。”
陈寡妇眼睛一亮,看着堂爷爷毛笔一挥,在红纸上又把她那已死去多年的孩子的爸的名字也写上去,感动得有些想哭,用那粗糙的手分别抹了一下自己两只已浑浊的眼睛,不停地道谢走了。
事情办完,在回家的路上,阿林好奇地问这个一向在家庭经济上不作主的父亲:“你擅自作主给人家捐了五元,不怕妈妈生气?”
父亲嘿嘿一笑:“你妈妈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才不会为这事生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