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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生病

苏浅前两天早上起来就觉得有点喉咙痛,刷牙洗脸之后喝了一杯牛奶好像就好了,也就以为是空气干燥的缘故不是真的感冒。虽然她每次感冒的症状都是从喉咙痛开始的,但后来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也就没当回事。

不料今天才真的爆发了出来。会开到一半,感觉有点头重脚轻的,喉咙像火烧,忍不住要咳嗽。

沈辉看到她苍白的侧脸上泛着异常的红晕,眉头不禁越皱越紧,桌子底下的手飞快地按键,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不一会儿,助理于兰急匆匆地进来对沈辉耳语了片刻。

他放下手中的笔,道:“抱歉。临时有些急事。我们能不能改约?”

叶宜摊摊手,甜笑道:“你去吧。没关系的。”

苏浅这个给人打工的自然也没意见,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等她跟叶宜都出去了,沈辉对于兰道:“做得不错。谢谢。”

“沈总,那今天接下去的日程安排怎么办?”

“全部取消吧。给孟医生打电话,叫他赶快到我家去一趟。”

于兰看着他急匆匆走出去的背影,心道:照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这次兼并能不能成功。沈总对这位苏小姐简直非同一般地紧张。她第一次单独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沈总后来连开年会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苏浅坐电梯到楼下才发现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这里是叫不到车的,得一直走到路口去。平时是没什么,但她现在感冒淋不得雨。如果打电话叫车至少也要等一刻钟。

正踌躇间,一辆白色宝马停在她面前,车门瞬间打开。BMW,be my wife.以前沈辉对她说过,他别的牌子的车都不会买,只买宝马。

“上车。”沈辉的语气不容质疑。

刚刚一同出来的时候叶宜去了洗手间,苏浅知道她要是在这里僵持着不上车的话势必会被她看见。原本并没有什么,但多了客户这一层关系,她不得不有所顾忌。

她一咬牙终究还是上了车。

“送我回律所。”

沈辉根本不理,直接把车开上了中环。

等他把车停进车库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苏浅的头昏昏沉沉的,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只好任他抱着。她的本能眷恋着他的味道,理智却排斥着他的怀抱。再爱又有什么用,这个男人根本不要她。

她既没有像以前一样勾住他的脖子,更没有像小猫一样紧紧偎入他的怀中,而是把头微微偏过一边。沈辉就这样抱着这个非暴力不合作的女人异常艰难地上了楼。

刚才在路上沈辉已经用手机通过网络把家里的暖气开出来了,所以室内温度很舒适。

他把她放到自己卧室的床上,替她脱去鞋子,道:“浅浅,把外套脱下来。不然我就替你动手了。”

这个男人就是有本事把威胁的话说得那么温柔动听,苏浅除了妥协还能怎么样呢。

沈辉拉过空调被替她盖上,又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滚烫的。她总是不知道照顾自己。要是他今天不管她,还不知道要病成什么样子,就是这样叫人不放心。

被子上有他的气息。苏浅挣扎着要起来。

沈辉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浅浅,你要恨我也得等病好了,有力气以后。”说罢他就转身出去了。

苏浅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很快却又上来了。原来是倒了水给她。

他把枕头垒在一起,让她靠得舒服些。才端起杯子示意她就着他的手喝水,好像她病得连水杯都拿不动了。

人生病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她的眼睛被热气一熏便有些水汽出来,终是拼命忍住。他对她还是那么温柔细致,是想折磨死她么。

沈辉踌躇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如何措辞,过了片刻,终于说道:“浅浅,这个案子你就不能退出么?回美国去不好么?”一顿,他又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律师,我这么说没有半点不尊重你专业素质的意思。只是,我不希望你夹在中间。”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你放心吧,等这个案子完了我会走的。”苏浅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她是真的觉得心累。只是律师的职业道德叫她不能罔顾客户的利益说走就走。

孟医生来的时候看到苏浅惊讶道:“小丫头,你回来啦。”孟医生认识苏浅的时候她确实是小丫头,就一直这么叫了。其实孟医生最早是许桦的家庭医生,不过苏浅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发病,把许桦跟沈辉都吓得不清。许桦当时就请了孟医生来看,苏浅自此就成了孟医生的病人,直到她出国。

苏浅认识孟医生之前每年都要住一次医院,认识他以后就不用了,有什么事可以请他过来。所以她很喜欢这位医术精湛面容慈祥的老医生。

苏浅笑了笑,道:“是啊,又要麻烦孟伯伯了。”

“呵呵。没关系,感冒么,小意思。你小时候哮喘发作才叫吓人。那次你被送到我们医院的时候心律两百以上,都要通知家属签病危通知书的程度了。你在急救室里面是不知道,那两个小子在外面吓得面无人色的。”

“闹,这一个还急得哭了。”孟医生笑眯眯地指了指沈辉。

那时候苏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倔强地不肯吸氧,沈辉他们怎么哄啊劝啊的都不肯。他走出去的时候隔着玻璃看她因为不能呼吸痛苦万分的样子,一瞬间眼泪就流了出来。这一刻他才开始知道,里面那个人痛,他也会跟着痛。

苏浅有些讶异地看了沈辉一眼,他却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苏浅一直以为她出国去的前一晚是沈辉第一次为了她哭,原来不是的。

别人看来是九死一生危急万分的一次发作,苏浅本人反倒因为病得太厉害而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只记得她醒过来的时候两个男孩儿都呆呆地望着她。沈辉当时眼圈都红了,原来是真的哭过。怪不得他后来总说她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他那时候大概是真的以为她就要死了。

孟医生给苏浅吃了退烧药,嘱咐她多喝水,多睡觉,不要操劳,不要着凉,就走了。

沈辉送他出去,回来的时候看到苏浅在打量他的房间。

他的卧室干净整洁,跟他的人一样,有条不紊的。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乖,睡一觉,等会儿我叫你起来喝粥。”

又是这种语气,好像她还是他的宝贝,一切都不曾改变,叫她沉溺其中无可自拔。该死的!苏浅侧过身不理他,但眼睛终究还是闭了起来。等有力气了就走吧。

苏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抓着沈辉的食指,顿时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她小时候每年到了秋季就要发病,偏偏又碰上她的生日,因此十个生日倒是有九个是在医院过的。那时候医院虽然允许家长来陪,但规定到了晚上九点一定要离开。生病的孩子又是在医院这样的地方,苏浅总是抓着爸爸的手不让走。她的手又小,只能抓住爸爸的一根食指。但是苏爸爸总是要回去的,只能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将一块手帕卷起来,塞进她手心里,然后悄悄地离开。苏浅有一次睡到半夜醒过来,发现自己被骗了之后还忍不住哭了,那块手帕当然是用来擦眼泪了。那时候她六岁。

后来她大了,生病的时候常常由沈辉陪着,她抓手的习惯却没变。但每次睁开眼睛,他都是在的,然后她就放心地闭上眼睛接着睡去。他总是让她那么安心,所以她总以为无论什么时候睁开眼他都会在的。

“你醒了。”

“几点了?”

“才下午两点多。起来喝粥,然后接着睡,好不好?”粥已经保温很久了。本想叫醒她,但终究不忍心,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的睡容,看到现在。

“嗯。”苏浅点点头,她觉得她的掌心还有他手指的余温。发烧真是要命,她的脸怎么这么烫。

她双脚快落地的时候看到地上已经放了一双女式拖鞋,浅蓝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崭新的,伸进去是她的size。叶宜没有她高,应该比她小一码,但是谁知道呢。

下楼的时候苏浅很配合,是自己走下去的。

她坐到餐桌边。沈辉用绘着水墨莲花的骨瓷碗给她盛了一碗粥,道:“这是用鸡汤煮的。你吃吃看,小心烫。”

这套碗还是她上次回来的时候一起买的。她当时懒得很,上海冬天太冷,她不习惯,赖在家里不想出去。还是沈辉硬拖着她去逛街。这栋房子其实是邹玉半卖半送给沈辉的,说是将来他们两个结婚礼金就不给了。当时装修得都差不多了,但日用品还缺许多。沈辉说这房子里用的东西将来都是每天要在她跟前晃的,一定要她喜欢才行,否则大小姐一个不顺眼就丢出去了,怎么办。其实她哪有那么挑剔,也根本不是拿东西撒气的人。但是他既然这样说了,她当然就欢欢喜喜地去了。

后来苏浅问沈辉:“要是我看你不顺眼怎么办?”

“你是猫猫,我当然是狗咯,狗都是扔不掉的。你看许桦以前要搬家,他们家那只狗听到说要把它送掉就开始哭,然后他们把它蒙住眼睛开了一个小时的车送到朋友家去,结果还没到晚上它就又自己跑回来了,终归还是没有送出去。”一顿,他又不无感叹委屈地道:“狗都是在家看门的。猫猫都是离家出走到外面去乱跑的。”

她后来当街就主动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他,引得淮海中路上无数行人侧目。当时她想:无论怎样的深吻都不足以报答他的深情。

原来就是一只碗也能触动情丝。

鸡丝粥,闻起来很香。苏浅尝了一口,不愧是他的手艺。

苏浅的胃一直不好,大学的时候经常胃疼。沈辉就自己装病去校医院弄了很多胃药给她备着,连出去约会都带在身边。那时候他去问孟医生,她的胃病要怎么治。孟医生说她那是吃饭不准时弄出来的,需要养着,最好是食补。他知道她总是在图书馆里念书念得忘了时间,都不知道要去吃饭,就骂她。苏浅根本不怕,笑言道:“你将来煮饭给我吃就行了,一定会好的。”沈辉当时说的是:“我只做给我老婆吃。闲杂人等想都不要想。”话是这么说,但自此以后沈辉真的开始学做菜。

以后这个味道怕是吃不到了,想到这里苏浅有些食不下咽。

沈辉见她放下了调羹,道:“怎么了,是不是太淡了?感冒的人吃清淡一点好。”

“那吃蛋皮吧,好不好?”他拿了一双干净筷子,夹了两张蛋皮,放在一个小碟子里,推到她面前。

沈辉做的蛋饺是一绝,蛋皮厚,里面的肉又多又鲜,咬开还有醇香的汤汁流出来。苏浅以前最喜欢在他摊蛋皮的时候在一旁偷吃。现下一则刚才时间短来不及做蛋饺,二则生病的人吃肉不太好。仓促之下沈辉就做了几张蛋皮。

“你自己怎么不吃。”不要对她太好,她会受不了的。

沈辉放下自己的筷子,用刚才给她夹蛋皮的筷子夹起一张蛋皮放到自己的粥碗里。

“嗯。我感冒了,你是应该用公筷。”

沈辉没有答话,默默将蛋皮吃了。

吃完了,他押送她上楼睡觉。然后自己下楼洗碗。

苏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她睁开眼睛依稀听到楼下好像吵架一样的声音。

“你丫没事别再招惹她了行吗?!你早上怎么不打电话叫我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看到苏浅出现在楼梯口,许桦的声音一瞬间低了下来,气焰也跟着灭了不少,道:“浅浅,你醒了。对不起,吵醒你了吧。”

原来是沈辉叫许桦来的。

“我们走吧。”苏浅淡淡地对许桦道出这一句,回房间取了包,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鞋子了。

沈辉跟许桦见她那么久不下来,都跟了上来。

“沈辉,我的鞋子你放哪儿了?床底下都没有,我都看过了。”

沈辉立刻就想到了怎么回事,心中又郁闷又好笑,他不动声色地道:“我刚才拿去别的房间了。你们先下去客厅吧,我一会儿就拿给你。”

他转身向走廊另一头走去。

苏浅点点头,也就下去了。但等了足足五分钟也不见他下来,不禁感到奇怪,便又折回楼上。正好看到沈辉从一间屋子里出来,手上拿着她的皮鞋,顺便带上了门。

苏浅接过,疑了一声,奇怪道:“怎么上面有牙印?”想到一种可能,她忽然高兴起来。

话音刚落,一只毛色灰白相间,长得像狼一般的蓝眼睛大狗忽然从房间里冲出来,动作迅猛地朴向苏浅,然后亲昵地巴着她的裤管,用头使劲蹭她的腿,摇着尾巴,好不开心的样子。这是一只六岁多的纯种哈士奇。

苏浅索性坐在地上摸它柔软的毛,好家伙又壮了不少。就知道小哈没被他送走,他骗她。

苏浅刚出国那会儿沈辉在网上跟她说许桦弄来了一窝小哈士奇,又发了照片给她看。苏浅一看到照片里被放在冰淇淋纸杯里面皱着眼睛红着鼻子的小狗就爱得不行,当下便央求沈辉替她养,等她回来再领回去。他们俩以前一起去看电影《零下八度》,那是一个讲雪橇犬独自在南极求生的故事,很让人感动。看完以后苏浅就爱上了哈士奇。没想到沈辉替她一养就是好几年。但是说来也奇怪,这只狗狗特别喜欢苏浅,这么多年她每次回来不过一个月左右,它对她的喜欢却远远超过沈辉。沈辉曾无比郁闷地说这不仅是一只吃里扒外的狗,还是只色狗,就喜欢女孩儿。

后来苏浅老不回来,沈辉有次跟她吵架的时候说要把它送走,反正它名义上的主人根本不知道回来,养着做什么。

这该死的狗,像以前一样为了不让她走,把她鞋子藏起来,叫他找了半天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神通广大到能够自己扒上门把,把门打开。沈辉刚要走过去关门,但是来不及了。苏浅已经看到了。

一眼看去,那个房间一反这栋房子素雅整洁的布置风格,整个墙面上都贴满了花花绿绿的东西,只除了地上白色的地毯,对比十分强烈。苏浅走进去,环顾四周,已经无法思考。这间屋子里空空如也,除了吊灯,什么家具也没有。只有照片,大的小的,无数张照片。她的照片,她在美国这几年拍的单人照。她挂在MSN空间上的照片。或笑或做鬼脸或故作深沉,无数种表情,全部都是她的,无一例外。

小哈因为刚才被沈辉瞪眼睛,终究还是有些委屈害怕的,这时候趁着沈辉发愣又几步窜到苏浅身边,寻求保护。它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绝对有罩住它的能力。

苏浅回过头,看着沈辉。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暖气口出风的气流声。

他想说那是以前贴的,还来不及取下来。但是她脸色这么苍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沉沉望定了他,他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不知什么时候,许桦已经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冷声讽刺道:“沈辉,你什么时候能不弄这些虚架子。把你手上的订婚戒先摘下来才是正经!”

沈辉的手插在裤袋中,其实他一回来就把戒指取下来了,做菜的时候不方便。

许桦说完就去拉苏浅,道:“浅浅,我们走吧。”

苏浅点点头。这个人这样爱她,却还是不要她。她到底应该是悲是喜。

沈辉听着两人下楼的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再然后汽车发动。最后寂静无声,这栋屋子里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那只出卖他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