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安静了三天，第四天终于响了。
“我在你家附近的麦当劳外面。”
方澄没回短信，继续当母亲的小助手，把柜子里的衣服搬到太阳下晒。这是陈玉兰见不得她俩清闲，想出来的新花招。
正抖着沉重厚实的棉被，兜里的手机忽又震动，而且还是不得回应誓不罢休的那种。
这自然是许世豪催魂索命来了。
方澄记得上次她不搭理，结果许世豪就跑来捣乱，差点没让母亲发现，有此前车之鉴，她也不敢把许世豪久晾，借口要买本书便往麦当劳去。
许世豪这次学乖了，不再顶着大太阳等人，让老周把车大剌剌停车麦当劳门口，也不管该处能不能停车。
麦当劳人多眼杂，方澄考虑了会，大着胆子给许世豪发了条短信，希望他让车子驶到较偏僻的地方。五秒过后，那辆黑色的名车果然缓缓开走，并在方澄心中漾起点点涟漪。
三步并两步上了车，许世豪没跟她说话，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方澄想起他上次的暴戾，怕他余怒未消，不敢稍动，老周在倒后镜看去，后座就像放了大小两尊雕塑一样。
方澄见车子在往许世豪家的方向去，再不想开口也得开口：“我只是说出来买书，不能待很久。”
许世豪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全身肌肉也在瞬间僵硬，幸好方澄心理承受能力强，要换了别的女生早被吓哭了。
“老周，找个地方停一下。”
汽车拐进一条小路停下，许世豪迳自下了车，方澄正犹豫着是否跟着出去，后车厢传来响声，未几一堆五颜六色的纸袋便自车门哇啦啦涌进来！
方澄连忙往后靠去，给那堆纸袋让出位置，许世豪跟在纸袋后面也挤进来了，门关上后，两人隔着大堆东西大眼瞪小眼。
“这些都是你的。”许世豪板着脸，不甚情愿地开口。
“我的？”方澄愣住，这是什么情况？眼前这堆大大小小红红绿绿的纸袋是什么东西？
许世豪没回答，反而瞪了她一眼，像在责怪她明知故问。
方澄搞不清状况，不敢乱动，许世豪见她没动作，不满意了，皱着眉命令道：“还不打开看看？！”
一个纸袋被塞到怀里，里面是一个绒布防尘袋，取出来再打开，方澄才看到是个淡粉色的压纹包包，鼻端还嗅到浓重的皮革气味。
“还有这个。”许世豪递来一个纸袋，蓝绿色小盒里是条银制的手链，没什么特别纹饰，就是尾端吊着个小银牌，上面刻着几个英文字。
好几个纸袋陆续送到方澄眼前，有些品牌方澄在室友连莎翻杂志时看过，让她知道面前的东西件件价值不菲，于是她不再拆礼物，而是把纸袋们轻轻往许世豪一推。“谢谢，但我不能收。”
“什么？！”许世豪顿时有点焦躁。“你不喜欢？说你喜欢什么，我去买！”
“不是不喜欢，是太贵重了，我不能……”
“喜欢就收！”许世豪眼睛眯了眯。“还是你想我去你家坐坐？”
方澄马上回瞪他一眼，见他一脸坚持，怕他横蛮起来真不管不顾，只得婉转地道：“不是我不收，是我收了也拿不回去，我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
“就说是朋友送的。”
“哪有朋友会送名牌包包和首饰？”方澄没好气地反问。
“有！”许世豪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答。“男朋友！”
“……”方澄默了三秒，“反正我不是不想收，是拿不回去。”
“这简单，我替你放到301去。”许世豪特意租来的寝室并没因暑假而清空，他有时候也回去躺躺，甚至亲自打扫一下。“这样没问题了吧？”
方澄点头，心中却决定开学后也不会碰这些东西一根指头。
她这点头代表收下礼物，笼罩着两人的低气压蓦地消失，许世豪从头到尾都板着的脸竟然出现微笑，满身肌肉放松下来，车厢里的气氛瞬间美好得就差没小鸟儿在歌唱。
这也太神奇了吧？
方澄还没适应这个变化，许世豪已经吩咐老周把车子驶回去，没多久方澄被赶下了车，恶霸在关上车门前还笑容可掬地跟她说：“我迟点再找你玩，记得回我短信！”
砰！
车门关上，汽车扬长而去。
方澄呆立在街上，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此时手机又震动了，许世豪竟然在离开没一分钟就开始给她发短信！
“想我了没？”
“我想起来一个好玩的地方，明天带你去。”
“天气热，别在外面瞎走，会黑。”
“你怎么还不回我！”
“快回我！不然我去你家找你！”
方澄脑袋还没能反应过来，下一条短信又来了，她真佩服许世豪手机打字的速度，难道手机价钱高点，打字速度也快点吗？
正想着该怎么回，许世豪传来的一条短信让方澄停了手，同时恍然大悟刚才那堆礼物的涵意──
“你收了我的礼物，不能不回我！”
原来他那些礼物是想让她搭理他？依照恶霸的逻辑，民女方澄是没资格不回他短信的，但他纾尊降贵的主动来找她，还给她买了一堆礼物……他这是在道歉？那他刚才一直板着的脸，还有不耐烦的态度，其实是想掩饰道歉时的尴尬和别扭？
虽然这个想法太出人意表，但不知怎的，方澄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许世豪的嚣张和傲气让他拉不下脸来道歉，但他又后悔那天的举动，便拐着弯给她买礼物，还逼着她收，这种横蛮的道歉方法也真只有他才干得出来。
要是方澄不够了解他，现在可能就爆发了，认为他是想用钱收买她，是在用钱侮辱她的自尊，但方澄知道不是，因为……许世豪想不出来这么高层次的手段。
他要侮辱她，大概会直接指着她狂骂，再高级点也就是多找几个人一起开骂，或者泼她一身水，至于这么迂回曲折缩头缩脚的举动，绝对不会是他打击人的方法。
“我现在就去你家！”
恶霸通过手机下了最后通牒，方澄不得不搁下脑子里的想法，给他回了一条短信。因为这个回覆，手机另一边激动了，短信比之前更排山倒海地涌来，手机都没有不震动的时候了！
这家伙，是在担心她余怒未消吧？
方澄转头看了眼身后，对著书店红底白字的招牌微微一笑，人长得牛高马大，怎么性格这么可爱？
但在下一秒，她提醒自己不能心软，必须与许世豪划清界线。
叹了口气，方澄把手机放回包包里，把那些简单真挚的短信深深地掩埋，仿佛这样，她心里的疼痛与愧疚就能减轻。
可惜胸口的痛楚清楚地告诉她，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