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农村供电远没有日常化,经常出现停电的现象,但学校里有专门的发电室。开始,我们对上早晚自习是非常感兴趣的,但上多了就腻了。
时常会听见高年级的学生在停电后兴奋的呐喊声,后来,我们也学会了。
极少有发电机也不运转的情况,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晚自习的时候学校也很少立刻放学,每个学生课桌里都有蜡烛,没电点蜡烛。
一到下晚自习,几千人的学校,从初一到初四,你呼我喊,场面甚是热闹。
奶奶也到了在我家里最忙碌的一段,每天我在学校里吃两顿饭。尽管为我做饭劳动量很大,但奶奶对生活的态度从来没有应付过。
我们是晚自习后就回家的,同村的五六个人一拨,骑着自行车,有说有笑,路过店子街,路过慈母山,再走五六里路就到家了。
福生每次下了晚自习都和我们一拨,我们家离得近,他的话题最多,他喜欢讨论哪个女孩漂亮,其次是学校里哪个师兄打架厉害。谁捅了谁一拳这么简单的动作他都能讲成故事,通常我们从学校骑上自行车开始,到家门口,他的一个故事还没结尾,还要送上句,“明天再给你讲,啊~”。
每次回家,不论看奶奶做火烧还是包水饺,都是一种畅快淋漓的享受,一个面团,在一位农村巧妇的手里就如思想生了翅膀,变成可口的口中粮。
那时,很多同学都已不再带饭了,学校里有食堂,可以从家里带一袋小麦投上,换成饭票,这样就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馒头了,家庭条件好的,食堂里有炒菜,只要两毛钱一份,学校里也有卖成包小咸菜的,有卖粥的。
我上初中的时候,仅仅投过几次小麦,买过几包海带丝吃过,菜和粥从来没有打过,虽然我不怎么帮父亲干活,但也知道父亲的不易。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奶奶做的口粮永远吃不够。
有次,同个同学吃了奶奶做的火烧,赞不绝口的时候,王维过来了,王维小学五年级与我是同一个班级的,小学时就曾经一块在教室里换过饭吃,他走过来。
“边城,再尝尝咱奶奶的火烧”。
“好”我掰了一块递给他。这时,班里有几个同学开始议论,“怎么是奶奶做的,他娘怎么不做”。
没有母亲,这是我的痛处,我到自己的凳子上坐下。
下午第一节课结束,王维从我身边走过,“去尿尿”声音飘到我的耳朵,他已经与同桌海子走出教室。
我跟在屁股后面,出了教学楼,方便完,王维正和海子背靠教学楼说话,看见我过来,拉起同桌到楼的拐角。
然后,海子有点疑惑地从拐角里露出头:“你说我们班谁的娘死了?”,海子拽住王维的衣服,王维看见我,稍有尴尬,甩开海子的手,“唉呀,问什么问”?
我静静地走进教室,眼圈忽然变红。
王信看见了,发现不对。
“边城,这是怎么了”?王信问。
海子也发现了,突然意识到,那个没娘的就是我。
径直走到我身边,拍拍我,“没事,边城”,然后转身回坐位上,没理王维。
我摇摇头,王维则在后边用圆珠笔敲着桌子看着王信笑。
王信知道我跟在王维屁股后面出了教室。
回过头,“王维,是你的事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王维平时不声不响,但突然油腔滑调。
“你妈了个B的,你欺负人不道歉,还嘴硬”王信无名火起,走到王维身边,拿起王维的语文书,照脑袋上便是全力一下。
书顺势“啪”一声掉在地上。
王维捂着头,胆小懦弱的性格瞬间附体,坐下,埋头哭了起来。
海子没有安慰王维,反而向王信投来赞许的目光。
年底了,王信的成绩依然出色,不但获得了班里最快进步奖,而且是班里前十名,年级里前六十名。一下得了三个奖状。
然后,是接近一个月的寒假,王信有时骑十几里路的自行车,带着望泉到我家玩,只玩一两个小时,之后,带上望泉拍屁股走人。
年后,开学两个多月了,突然,召开年级会。
福生被带到六百多名学生的前面,与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男同学,年级组长非常生气,强调纪律,要我们讲文明,讲了半个小时。
然后指着福生和另外一名学生,“这两名学生,为人不端,偷看女生厕所被举报,两个人供认不讳”!
顿了一下,“在此,开年级会,对这两名同学提出郑重批评”!
接着,那名同学和福生在同学们拿着一张纸念保证书。
学校的西南角有一个女厕所,是开放式的,墙外是一个玉米秸堆成的垛,平顶,与学校的墙齐平,在墙外趴在玉米秸垛上就能看到女生上厕所的情况。
青春期就是这样,福生和那个男生感觉女生太神秘了,就转二里多路到学校墙外,等了一个下午,到第四节与晚自习之间的空,看上厕所的女生。
两个人终于得逞,太兴奋,在草垛上控制不住,为看得更清楚,得意忘形,露大半个身子在墙头上,嘿嘿笑出声。
那名同学更出格,女同学都吓傻了,他直接站到墙上,手摸裤裆,过于激动,一脚踏空,从墙头翻落墙内,先落到一堆柴草上,然后反弹掉进了家属区教师种的黄瓜畦子里,幸好地湿,没摔着,但崴了脚。
被抓正着。
还得先上卫生室,然后,到年级主任处伏法。
下了晚自习,福生依然和我们一块,不但没有抬不起头,反而一路上乐呵呵的,给我们讲怎么偷看女厕所,讲女生被看到后狼狈的样子。
借着月光,动情处手连车把也不用扶了,越讲越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