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个",亦微心一抽,眼神本能地往后躲,但随即又想,这一生谁没有错爱过什么人?她也不恨万劫,也不恨崔颜跟宿命,只是她想,她爱他的时间该过去了。有这个刺青那年她十六,万劫工作后头一次出任务去了非洲,她想他想得全身痛,最后默默跑去刺青店纹了他的名字在身上,以为是一生一世的事情。但没有那么多一生一世,也许除了生命本身。这样亦微就横了心,道:"是个劫字,劫后余生的劫字",说出来自己竟也觉得释然,灵魂如气球升空,她想她终于自由。
"你信佛?"
"嗳",亦微敷衍他。
康澄就放了心,"哦,我还以为是爱人的名字。"
亦微心想我不会给你知道那么多。
这时电视里忽然在播体彩的中奖号码,康澄赶忙从裤袋里掏出几张彩票来,又回头向亦微道:"你先等一等,如果中了奖,我就立刻丢下你不管,辞职,去南美旅行",结果当然是没中,康澄夸张地耸一耸肩,继续来看亦微的腿,轻轻按着骨头接驳处,问她痛不痛。
她却不答他,只讥讽道:"康大夫,我还以为你热爱这份工作"。
他就挑起眉毛,满脸惊奇,"呵,你以为我喜欢在刀口上讨生活?刀头舔血,不容易的。"明明是外科大夫,给他说得似黑社会,亦微听了不由得大笑,笑得伤口痛。
末了她抿抿嘴,压低了声线,故意问康澄,"你们医院这么晚还查房的?"同时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康澄见她问,遂也看牢她的眼睛,坦荡回答,"是这样的亦微,回家路上我走到一座天桥,桥上风很大,我突然,很挂念你。"对于某些人,爱的意思是怜惜。
但康澄喜爱江亦微也因为伊人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人又聪明相,说话爱打机锋,端地有趣。
他记得她头一回进问诊室,尚未坐定,即指着他满是茶渍的杯子问,"这是你的烟灰缸?"康澄气得倒仰,却也无奈,只好望着她笑。还有一回她听他讲手术过程,听得敛声静气,一脸肃然,很满足他的虚荣心,末了却丢出一句话来,"刀功这么好,你大可改行做厨师",他几乎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