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寂寂,星冷无光。
居于皇城偏僻落华宫中的紊定夫人林氏早已梳洗妥当,正捧了一卷书册在手中,欲寐眼睡去。然而头痛隐隐相随,似眠非眠中恍惚听得更漏一声长似一声,似有牵挂的心终究未能放下。
垂银流苏溢彩帐帷外有人影伫立,是槿澜轻声道:“娘娘,该歇息了。”
林氏收抚着胎动不安的下腹,脱口问了一句:“今夜,皇上歇在哪里?”
“回主子的话,是德妃处。”瑾澜心中一惊,很快就平静下去,淡定的回答。
林氏点头:“想来也是涟漪宫了,这般宠爱,德妃迟早会有身孕。那时,宫中人的眼睛也不会尽盯着我们这里了。”
饶是她这样刻意隐没于众人眼前,还是终日惶惶然,只觉人心如利剑一般刺心难安。
曾经迫于形势,与德妃做下了这样一笔交易,而现在,她只是越来越觉得不安。她不知道,德妃要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两三个月,她却没有提出丝毫的要求。难道说,真是因为想要收服人心才刻意接近她?希望提携她以对抗皇后的淫威?
孕中多思,她难免不能抒怀。人静之处,常觉心惊寒凉。
素手放下书卷,口中轻吟了一阙词句: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风夜来雨,
胭脂泪,相留醉,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事后想来,不免太过巧合,真是一语成谶。
寒冬腊月的大地,自是霜华露重,满地清秋。晚风从窗棂间无孔不入地吹了进来,皇后鬓边发丝微微浮动,薄施脂粉的面庞在一对红烛的光照下细纹毕现,无处逃遁。
因是待罪之身,一应首饰珠翠皆被中宗勒令摘去了,唯有皓腕上一对翠色沉沉的碧玉镯子安静地伏卧着。皇后的头发绾成一个低垂的平髻,以银色丝带牢牢束住。她穿着先前那身紫色宫装跪在地上,精致的花纹疏密有致地铺陈于领口,露出一抹因消瘦而骨肉毕现的锁骨。
她高昂着头,虽是跪伏于地,神情却还是那样倨傲。中宗已经听过御医的禀告,此刻也正怒目而视。一对有着三个子女的夫妻,现下竟然势成水火。
皇帝双眸微阖,指着御医呈上的药方和汤渣道:“你还有何话说?”
皇后冷淡道:“皇上既然已经相信,何必再来问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