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凤钗明珠泪:皇后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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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凌迟之刑

“哦?昭仁皇后她究竟答应助你什么?”中宗转而兴致起来。

“请父皇恕罪!儿臣,私心里,想为家兄谋得一门好姻缘。又怕人指韦氏野心高攀,所以……”

华殿上,中宗皇帝略微呆愣,似乎疲惫之极。忽然,他伸出手去,缓缓地,缓缓地,拨弄那镶金的青龙熏香炉上丝丝袅袅的残烟,便好似想,握住那分明是握不住的一缕。却不料,那案旁高脚瓶中的残梅花枝萎顿,受到旁力之下,竟然直直掉落入香炉。

我俯身跪拜下去,再行大礼:“儿臣徇私,竟以微末之身,想攀附天家金枝玉叶。只是,儿臣自小便远离父兄,才得团聚,不免有些过于感怀。于是,才有了这等不得当的想法。请父皇宽恕儿臣的罪过。”

“韦公一门,乃是三代重臣,于社稷有功,便是真的明了来求朕赐婚,也并无攀附之说。你过于自责了。”

“儿臣惶恐。“

“你家兄看中了朕的哪一位公主?”

中宗静看着前方的殿宇青琉,眸中光华明灭。

远处,含章、两仪、甘露三殿清晰可见,再远些,在外朝,太极大殿的鬼斧飞檐破云端而起,风铃声声不绝。

初次进宫,我便为这鬼斧神工的气势所震慑,才明白,所谓君权,真乃生杀予夺,那时以为这是一种睥睨天地的高度。

而眼前,拥有这一切,主宰这一切的帝王,却不再如神一般的淡定沉着。

“回禀陛下,家兄曾在进宫面圣时,机缘巧合,见过永和公主一面。因此……”

那是中宗最为宠爱的女儿,那样骄傲美丽的金枝玉叶,连眸间流转的,都是倨傲和华贵的神色。听到我提及这个名字,皇帝终于回转身来,略带隐怒的问道:“你小小年纪,倒是很懂得如何把握世事,扭转人心啊?难道说,你母亲带着你幽居藏州,潜心奉佛,便教出你这样的心性来吗?”

阴沉的脸色,瞬间变作寒塘之冰,宛若激怒边缘的猛兽,但却死死盯着我,不再发一言。

我浑身不住的寒颤起来,有渗渗汗水自身上流淌而下,冷飕飕的感觉,如利网兜头罩下。伴君如伴虎,这样的感觉,真是令人觉得自己无端渺小,犹如沙粒尘埃一般,不值一提。

裴柔自离开金陵,远居藏州,便与金陵旧事故人再无联系。便是韦府,也是想尽办法,才探听到一些消息。不想,中宗在盛怒之时,竟然能说出裴柔潜心信佛礼佛之举动,想来,他对远在藏州的一切,了解的非常清楚。

那么,对于我的真正身份,他又知道多少呢?

惊恐,笼罩了我的全部心神,有如凌迟之刑,将我片片割碎。

我,此生的无数梦魇之中,便有此景。阴冷黑苦的梦,姹紫嫣红,都赋予了断壁残痕。

黑森无尽中,常见中宗皇帝,端坐在金銮龙椅之上。冷冷的鄙夷,以无限的蔑视,看着跪伏于地的我,常有一句尖锐的嗓音飘出:“而等贱妇!真是****不知耻,竟以已嫁之身,妄想攀附天家贵戚,汉王何等高贵男子,竟被尔等狐媚所惑。实当诛杀!千刀万剐……取骨碎肉……”

那样的尖刻,如沾血利刃,刺入心肠深处。

真要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千算万算,却算不到,看似昏聩的皇帝,对于一切细微,都了若指掌,洞如观火。

我冷冷匍匐于地,半响不敢抬头,心跳如山崩地裂,只有一身冷汗,将内里衣衫湿透。

许久过后,中宗才抬眼看了看地下之人,阴沉而冰冷地笑着。

“朕的一双得意儿女,如此一来,岂非都要叫你韦氏给拐了走?韦庄真是好福气!此等福荫,怕是普天之下,再没有第二个了!”

我心一抖,不由得哀声:“陛下……!”

皇帝的语气,已暗含了韦氏一族的深深忌惮和嫌恶,剑锋所指,正是我的祖父,因为两代权臣,所以君心难释。

几乎同时,立在一旁的王应适时的唤了一声:“陛下……”

似提醒中宗隐忍,更似掩藏那不能被揭开的真相。

我虽然知道,王应与祖父之间,当有过一些利益纠葛。但是,在这变幻无常的宫廷之中,没有什么,是永恒不改的情谊。他当不至于为了我,冒此大险,激怒皇帝才是。

中宗一时情急怒生,觉出自己竟然搬出了不能为人道知的隐秘,着才微微忿然,转身背向我,一句“朕不怪你贪欲,想必你也受人之命有不得已的苦处。但是,你与你的母亲裴柔,实在相去太远。奉劝你一句,质本洁来还洁去,在世为人,尤其是身为女子,应谨慎克己。贪欲太多,未免不智。”

我在冷汗湿透的心肺里,长长的暗暗舒了一口气,也许,他终究不知道,我只是韦丽华的一个替身而已。难以想象和面对的是,我深深惧怕,凌靖,如果有朝一日得知真相,是否会怨恨我的百般隐瞒。

佛说,欲知今世果,还看前世因。

我的前世,必然做下了深重的罪孽,不可饶恕。因此,今生才要时时忍受着这烈火焚身的炙烤煎熬。

而今世,又因看不透,放不下,做错许多。所以,我的人生最后岁月,都是对前半生的深深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