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鲛纱,乃是用采集自东海之中的一种珍稀植物与极细的银线,上好蜀地蚕丝混织而成。此物织成以后轻软柔密,入水难湿,而且如烟似雾,近乎透明,可以在冬日悬挂室外以保暖防寒。
因为与传说中的鲛绡类似,又呈现珍珠一样的色泽,所以唤作鲛纱,也有民间百姓唤之为银珠鲛的。因其名贵奢华,故而真正见过其真面目的,只有官家贵族和皇室。
一进亭子,一股热气夹着花朵的清香扑鼻而来,酒菜均已备下,两张座椅上铺着厚厚的软垫靠枕,摆在正中的,却是一壶烫的暖暖的桂花酒,两只白玉彩蝶细杯。
关于酒,我只有一句短语用来解释她的魅力: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在这难以抒怀的时分,一杯清酒,也许更易令他敞开心结,述尽愁肠。毕竟,逝者已矣,活着的,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我在方才来时的路上,暗里命阿满回房去取了御赐的那件银狐披风过来,不是为了御寒,而是想要将这曾经披在李氏身上的华服,真实的展现给韦云看看。
手持银壶,斟满酒杯,韦云不做邀约,独自一人先行饮尽杯中物,眼神飘忽着,望向亭下的池塘。彼时,园中灯火四起,映照的景色辉煌。
这来熏亭处于连接花园和池塘的长廊正中,而池塘周边都以细细的白瓷片做了塘澜和底边,四周细心的烘着炭盆,在冬日里增加水温。再以人工注入清澈的水流,用雕花的瓷盆养好了诸般的鲜花睡莲,放置在浅浅的水池中。
又挑选了各色的游鱼,点缀养殖在其中,洁白的水池底下,五彩的游鱼灵动地飞窜游动,即使在冬日也是生机勃勃。又搬来两只工匠烧制成功的半透明的大鱼缸,乘着鲜活嫣红的鲤鱼,养着半开的莲花,装饰在长廊边上。
这里是富贵流淌的所在,比之先帝所建的月来坊池景,也是毫不逊色。只是满目繁华,却再也激不起我心头半点欢快。相信对于韦云来说,亦是如此。
我不欲苦苦劝解,他的悲伤,不是我用言语便可以淡去的。而且,我的心里,何尝不是充满了郁郁不得的愤慨和无力呢?一抬手,将杯中暖流一饮而尽。
喉间随即传来一阵火辣的痛快之感,这样凌烈的焚烧,真是痛与爱的极致。
“哥哥,你可知,丽华此次险些不能回来见你?”手指翻动,我再为彼此斟满一杯,又是抬手饮下。呵呵,醉生梦死,原来竟是这般美妙和绚丽。那轻快的感觉,真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放下。
我的手指不自觉的敲起放置酒菜的木桌,清浅的闷响,好似回到年少时分的家中,我与弟妹,闹做一团。人生如梦,飞逝而过的,不止岁月韶华,更有不可再得的少年痴狂。
韦云的双眼,似被那汪泛着红光的池水吸引,久久不能移开。我也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喝下四五杯,只嫌这酒杯太过细小,如何能填补尽心中无尽的空隙?
我渐觉头有些晕闷,大力的用双手拍了拍发热的面颊,似笑非笑的说道:“哥哥,你知道吗?我,曾经高傲的认为,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配得上自己的一腔清华。若是,若是,我生在帝王之家,做了公主皇女,我,定然就是德昌公主第二……”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那些压抑在我心里太久太久的话,一股脑的蹦出来,而脑子里浮现的,只有那些断断续续的残片碎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