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迟不醒,只是睡着,也并不曾有发烧的病症。
凌靖显然着急,却也不好强行将我自梦中唤醒,呆立许久,将那帘帐反复拨弄着,最后在王府管家的催促下,长叹一声,终于离去。
我听见,他在门口处吩咐阿满好生照料我,又细碎问了几句,最后离去。
也许,从这时开始,我的心,就此冷却下来。曾经炙热的爱,渐渐变为凉薄。我终究无力去支撑,这些盛载着太多恩怨的情意,似那错过花期便执意不肯绽放的牡丹,选择了自我沉沦和灭亡。
再睁开眼,已是年三十除夕的夜间,隐约听见府里响起一片鞭炮声,原来我一觉便是睡了一天一夜。
阿满一直守在我的屋里,几乎寸步不离,见我醒来,大是欢喜,一面叫人打水进来服侍我洗漱,一面絮叨着汉王的留话。我静静听着,尔后才淡淡的回道:“去给我找身喜庆些的衣服来,好好梳妆一下,我要去拜见祖父和父亲。”
今夜是除夕,是我离家之后的第一个除夕,我当好好的与亲人共聚一堂,以慰藉我生命中流淌的血脉之情。
过了今夜,以后的年岁中,我当是守在汉王府内,安详的做我的王妃,再有的时间,便是与那些侧妃庶妃们争宠夺爱。嗯,或许,只要不爱,便不会生出那么许多的莫名烦恼。
我尽力的描画着,刻意的拟出姣好明亮的容颜,没了灵玉,再没有人懂得我那些细腻浅浅的心思,我也不喜欢由他人代劳,将自己画成一介俗妇,于是梳妆描眉都是自己亲力而为。
青铜雕凤的穿衣镜,我站在明晃晃的铜镜前,将明采华章、迤逦曳地的大红席地镶金丝长裙穿戴整齐,选了支镶嵌着星星点点碎钻的金簪插在乌黑的发髻间,盼顾之间,流动着媚惑的光彩。
这样华丽的打扮,自我自来到金陵的第一次,回转过身,我看见呆立一屋的仆妇们。抛下许多愁闷的心思,我对镜抚腮一笑,好在,自己尚且还有着不输的美貌,自娱也好,娱人也罢。
好好留着,总归还是一个有用的东西。
我要去上房向祖父行礼贺岁,不想祖父却早早的出门去了同僚处饮宴,只在东暖阁找到正在沉思的父亲。见得我来,他很是欢喜,命膳房去准备晚宴,又叫人去请韦云,一同共度除夕。
我以为他会不来,最起码也是百般推诿,想不到,他却在片刻后出现在我眼前。而且,衣冠整洁、面若冠玉,剔去那些细密的胡须,韦云始终还是一介翩翩美男子。
我望着他笑,起身恭敬温柔的唤了一声:“哥哥!”心里,是热热的暖意。
烛火光下,他也是神采恬静,银灰色的皮毛小坎肩陪着他素日喜爱的白色松云织锦长衫,一派的华贵俊秀。
如此,举家欢聚,虽然人不齐,但是终归是难得了。父亲携着我,走向花厅的宴席。
有仆人匆匆送来一卷书信,说是要亲自交付与我,我抬手拆开一看,原是一首藏头诗《望江亭》,字迹是我熟悉的,笔法略微有些凌乱,显出下笔之人的心中甚是烦乱。
当炉卓女艳如花,
不记琴心未有涯。
负却今宵花底约,
卿须怜我尚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