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雷公藤,我是知道一二的。金陵地处中原之南部,并不出产这种珍惜草药。我在家中时,曾于一本《西域风物》中读到过,这植株源自福州境内,其藤榨汁可以入药,乃是难得的治理各种奇疮的灵丹妙药。其花蜜只对人体有毒,于菜花的蜜蜂却无害处。
而沈氏一家都居于金陵,城内并无这种草药可以买卖,更何谈这种奇毒的****了,沈凤英纵使对我再多怨恨,她又是自何处得来这样的东西呢?
凌靖自幼饱学,我曾亲眼见着他对太医开给我的方子详加推敲,还斟酌减了几味药的份量。想来对于此中厉害,也是知道一些。他打发了管家出去,转头过来安抚我。
我只管低头靠在他怀里,心中却是一刻也没有停顿过。然而再多的念头,也是静默的。我知道凌靖的心中已然起疑,以他的身份和一贯自视甚高的倨傲矜持,没有当即去质问父亲,除了翁婿的情面之外,只怕更是想要自己去解开这个被掩盖的真相。
毕竟,堂堂皇子亲王,不能庇护自己的妻子,实乃一大耻辱之事。
此刻,他抱着我,沉吟不语,想必心中也是波澜顿起的。我既不肯再喝那白粥,他少不得又唤人进来安排其他的膳食。偏生温太医嘱咐,不得食用油腥之物,一应供给只以清淡为主。如此,膳房也是无奈的。
灵玉正好带人进来探视,远远的便向凌靖施礼示意,凌靖命她起身说话。她这才笑吟吟的开了随身带来的食盒,原是几样素淡的小菜,并着一小罐鸡汤。又介绍道,这鸡汤是以刚刚长成的小母亲,剥去皮脂之后再入砂锅细细熬制的,可以开胃醒神。
她笑靥明丽而诚恳,叫我不好拒绝,看她一身鲜亮,想来祖父待她应该不薄。我病中久寂,若是平时,我未必会信她真心与我修好。但病中绝望的人,一颗心,因了寂寞,仿佛格外柔软、细腻。她来看我,我丝毫不疑。
其实,我心中,又何尝没有倾羡过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满足和安宁呢。哪怕,只是短暂的时光也好。
于是我坐起身,在凌靖亲手喂侍下,咽下了那小罐鸡汤,又象征性的用了些小菜。这才洁面净手漱口,倚在软软的圆枕上,与凌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灵玉见我用过膳食,便起身告退,凌靖客气谢过。她临走时,却是无意的说了一句:“有殿下在此陪着王妃,小妇人自是心安。只是,眼下府中无人掌事,而那沈家小姐此刻还跪在小姐的暖阁外,死要为她那不争气的姨母求情。老大人和大人都在应酬节下前来拜访的宾客,一时竟无人理会。真是不知该将那孩子如何打发才好啊……”。
我心知她要趁机得了韦府掌事之权,沈氏既被祖父历语训责,禁闭于房内不得见人,自然就是她夺势的最好时机。那些精心准备的菜肴汤水,也是为这一着棋所备下的工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