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侍立的宫女内监都纷纷向我们拜倒行礼,我对麟趾宫的宫人内侍都颇为熟悉,环顾之下却发现似乎少了一人。进了内殿,周贵妃正含笑坐在正中的蟠龙宝座之上,眉目之间,显然极是喜悦。
众人依礼问安,我手里牵着的小公主也奶声奶气的跟着一同唱道:“给母妃请安!”这面说着,手里还兀自拿着半条酥糖,不肯放下。
周贵妃见到华贞过来,显然有些意外。但是看见这样的形容,也不由的乐了,转头吩咐道:“红笺,快去打盆热水来,用热手巾给公主把手给擦干净了。”
我这才留意到,原先一直侍立贵妃左右的红笺今日自进门开始就不见人影的,另一黄色宫装的女子上前应道:“娘娘,红笺今日上午去了织造局那边,要一会子才能回来了。奴婢这就下去备水去。”
周贵妃这才想起,逐点头说道:“是了,本宫现在真是老了,这点子事情,都记不住了。”言辞之间,略有唏嘘之意。我轻笑道:“母妃哪里是老了呢?想来,是因为知道今儿个儿子媳妇还有小皇孙都要来向您请安,高兴的一时什么也顾不上了。”
听我这样一说,众人都纷纷掩面而笑。凌靖更是转头望着我很是开心,周贵妃见得唐婉自进门开始,便不怎么言语,于是立即招呼大家分次坐下。又叫人去取那手炉来,给大家把带着的换下。
我笑着谢过贵妃,转身坐在凌靖的旁边,唐婉自然只得坐在我的下首位置。我一面拉着小公主的手,又帮着一起给她擦干净面上的糖迹,眼睛瞟见唐婉好似一肚子委屈要说似的。心中暗暗叹息,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副好皮囊了。
她今日穿戴华丽,早已逾越了嫡庶之尊卑,就连中宗皇帝,也在先前觐见时着意打量了一下她的衣装首饰,眼中显见有些不悦。我深知,皇室天家,最重长幼尊卑,因此,绝口斥责其不知礼数,只让她自己慢慢领受这些尊贵的长辈的谴责。
今日是新春,自然贵妃早已备有赏赐,大家坐下喝过茶后,便是轮番上去向贵妃颂福咏春。凌靖是第一个,他快步向前,跪倒在周氏身前,高声朗诵道:“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贵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萍。儿臣祝母后,春秋永盛,安享岁月流年。”
好一个贵气催黄鸟!看来他早已于内心里立誓,要将那皇权宝座据为己有了。贵妃亲自取了一方云石镇纸,并一块白玉环配给他。
再来就是我,因为既要对题,又需略显妇人之仁心,我自然不能再露锋芒,想了想,只取了《诗经•小雅•出车》里的一个短句来交差:“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儿臣祝母妃,容颜如花富贵无匹,慈体康健万事胜意!”
我只是温顺谦和,周氏听了也是欢喜,于是递上一双玉如意给我。我低头谢过,起身回位坐下。
再来便是唐婉,她起身要拜,到底被周氏拦了下来,只说:“你既怀有身孕,这些俗礼就免了,但凡心意到了就好。”我见着她面有难色,身后的那个老嬷嬷带有惊惶,想来是没有任何准备,这会子也说不上来。于是不想看着她当众难堪,便带了那华贞公主,去往后殿看那兰花花圃。
周贵妃见我主动避让,自然不会有心给唐婉难堪,于是点头,只命了阿满跟着我去后院服侍,把随着华贞一起来的两个保姆嬷嬷都丢在了殿外候着。
麟趾宫今日为了我们来,早已备下盛宴,因此后殿少有人迹,便是偶尔走来的一两个,也是匆匆行礼,便自顾自忙去了。那小公主很是开心,四处蹦达着,很快就挣脱我的手心跑到前面院子里去了。
我招呼阿满跟着她,自己也快步跟上去。进了兰花花圃,前面就是几株粗大的梅树。此时花已凋零,倒是周围的绿树长的葱葱郁郁,显出几分悠远的意境来。我瞧着阿满跟在华贞的身后带着她瞧那兰花,便停住脚想要思量一下如何问那女娃。
脚下流转,站到一棵梅花树下,身后的假山旁却传来一阵轻轻的哭泣之声。我细细一听,又没有了。于是疑惑着转过去,正好看见一位绯红宫装的女子挽着一只小篮子,慢慢走出来。
原来是红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