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朝她挥手示意她去捣弄,自己想要在塌上歪一会。突然想起之前那个方嬷嬷说有事要见我,这会既然无事,便叫人把她招了过来。
阿满素来都对这老嬷嬷有些害怕,大概是在携园时被她念叨的多,所以一见她来,便赶紧走到一边去调弄温太医的驻颜粉去了。既然曾经受教于她,我免不得要起身正坐,听她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了。
而方嬷嬷此次倒是颇为郑重,进来之后俯身下拜,口称:“老奴拜见王妃!”我伸手去虚扶她一把,命她好生坐下说话。
我与她相识已久,早就看出来她之所以受聘于韦府,自然不会是因为银钱的缘故。记得一次,她教习我宫廷贵妇穿戴首饰常解时,便抬手露出了自己腕上的一只晶石镯子。虽然当时她没有刻意去讲解此物的贵重,但是我却早已辨出,这样通透晶莹的陨石质料,早在商周时期便有记录。古书称其为:秉天命至人间,承富贵与世人。这样的东西,她都能戴上自己的腕上,自然,作为服侍前朝贵妃的掌事宫女,她并非没有家底之人。
那么,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听命于祖父前来府里侍奉?还是她自己有心借助韦氏之力图谋其他?我本无意多做探究,世事无常,我也没有这么多的七窍心思去一一摸透。她要见我,便来好了,我抿其一丝看似矜持实则有些不屑的笑容,端坐着,凝神看着她的脸。
我沉吟不语,还是方嬷嬷先开了口:“王妃近来身子可大安了?老奴心里一直记挂的紧。”
我淡笑,过了一会才不甚经意的回道:“好多了,左不过,生死有命罢了。嬷嬷有心了。”我不喜欢她那一脸的神秘难测,虽然知道此人并非庸才无能,但是,她就是让人难以产生一种信任之感。
而她见我这样的神态,便有了三分冏态出来,而我只做不见,双眼微微垂下,略有倦意。方嬷嬷思量了一会,知道不可再错失时机,移步向前,四下环顾了一下,低声向我说道:“王妃,请恕老奴斗胆!王妃不日就要大婚,老奴有心助您登上锦绣前程,不知王妃可愿信任差遣?”
我以右手止住头,斜靠在塌上小几旁,方嬷嬷上前来为我垫上一个圆枕。果然,都是冲了那个锦绣前程去的!我心里冷笑,真有人醉心于此,至死不悟的!便以戏谑的口吻应道:“是,嬷嬷自然是老成稳重的,否则,祖父请你教习我又是为了哪般呢。”
她恍若无闻,忽又沉吟道:“王妃可知,延平郡主几次失误于殿下面前,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恨这郡主的名号,更恨她此时抬出唐婉的身份来压我一头,便攒了一腔怒火,喝问她:“嬷嬷这样看重延平郡主的身份,自然是知道主尊奴贵的道理。既然如此,又何必来我面前求个赏识呢?我韦丽华自负并没有这样尊贵的身份!”
我极少于下人面前如此发火,此时存心就是要煞一下她的锐气。如若她真的有心来投我,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她今后都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那些旧日荣华风光,还是早些埋葬了才好。
她收我这样的训斥,也不争辩,只是就地一跪,便不住口的请罪。我见已达到初步目的,也不再为难她,取过小几上面的茶水抿了一口,半响才说道:“我作为学生,本来心内也甚是尊敬嬷嬷的学识和眼力手段。但是,”
我闭目凝神片刻,将手中茶盏往几案上一放,复又轻声说道:“嬷嬷在宫中时日久远,想来,应该最是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忠臣不事二主,再有能力的奴才,也得以忠心作为前提。否则,倒不如那些没什么眼力的庸才了。”
我的话,再明白不过,有灵玉和阿满的例子摆在眼前,想来我的用人标准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她如此老练世事人心,自然应该明白,韦氏一门既然要用意将我奉为女主,那么,她便只能有我这么一个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