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时,已经暮色深重。我留了方嬷嬷和阿满在我房里服侍,起来后便梳洗一番去探沈氏。
其实,我是想去看玉莲才是真。沈凤英突然舍身撞柱,险些毙命,令我疑心府里有人意图借机将她送上黄泉路,而后,再嫁祸于我。这样,纵然不能让我受到严惩,但是,在凌靖心里,还有世人眼中看来,我却已经是恶女一名。不敬后母,于闺阁失德,心地狠毒,哪样罪名都能叫我难以安生了。
才进西苑的圆形拱门,便刚好见了温先生负手而出,我立足含笑,他回以微笑,脸色却是凝重的。我于人前只是客气的问了几句病情进展如何,却在他一成不变的眼神中看到有些不是太好的征兆。内心里,我明白他作为医者,医术自然是高明的,数次解救我于病危之中,但是,对于沈凤英的病,为何竟没了把握?
说了几句,我便进去看望玉莲。侍女告诉我她正在书房查看太医所开的药方,我便挽了一袭镂花轻绸在手中,自己缓步去寻她。
沈玉莲听见声响,于我进书房前立在门口候着,此时暮色已深,很快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分。府中四下已经灯火通明,我移步向前,才看清楚,她长身玉立,身架端正、挺拔,衬得那身玉色锦衣,纹丝不乱。双手交握于腰间,微微躬身,覆袖之上,以五色丝线织出层层绮纹。
见我驻足,她迈过门槛,颤巍巍的白玉福字小簪在灯火下流光溢彩,一张素脸就在这光润之下,流露出简静的韵致。原来,她也是生来就有着几分端庄和傲气的女子。我喜欢她,想来就是应了那句古话:心性相通者心相近。
含了笑,伸手扶住她躬身行礼,淡然而由衷的说道:“若真是见外的话,我也不必来专程瞧你了。”我虽不敢完全交心,但是,喜欢却是真实而安静的,布满心间。
她抬首,会意一笑,自侧面看来,眉目却甚是清丽美好。我想起之前找人打听来的消息,关于沈家对她婚事的安排,心中一阵黯然。她这样温婉贞静的女子,却要受了父母之命嫁入刘府那样的商贾之家,以后,怕是少不了煎熬度日了。
两人进屋坐下,我也顺手将书案上的药方看了一下,反复扫了几遍,不由脱口问道:“不知玉莲小姐是否觉出有何不妥之处?”
人性看来就是丑恶,我在这环境里久了久了,也染上多疑的恶习。
沈玉莲颦眉轻轻摇头,咬了下嘴唇轻道:“那倒不是,太医开的方子,很是对症。只是不知为何,姨母竟然一点起色也没有。我自己心中焦急,所以才反复看了几遍而已。”
我见她眼角竟然略有泪光,一时不解,便劝慰道:“既然对症,想来很快就会好转的,小姐不必太过忧心,在等几日,想来……”。我不得不打住自己的话,因为她低垂的面庞已经泪落如珠。